第177章 天使章德

長安,未央宮。

天子劉啟高臥禦榻之上,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無神,不停的咳嗽著。

郎中令周仁為其號著脈,良久,周仁跪下來道:“陛下是過於勞累,傷及肺腑,此病,只能慢慢調治,陛下切記不可再晝夜顛倒!否則遷延日久,恐有不測!”

“朕知道了!”天子擺擺手道。

身為天子,想要修養,談何容易?

每天,光是從地方郡縣報上來的奏折就堆成小山一樣。

一份奏折就是一卷竹簡,少說也一兩斤,就算是只看不批示,平均一天也要拿起放下幾千斤的竹簡,要是加上批示和與人商議,處理,那光是耗費的體力就不知道有多少。

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經不住這樣的勞頓!

何況,今年他已經三十四歲了,身體開始老化,各項機能的免疫和恢復能力全幅下降。

可是,政事若是不處理,他又放心不下。

這天下是他的,不是丞相的,也不是大臣的。

地方郡縣上報的奏折,他不親自過目一下,怎麽放心的了?

“朕的身體,朕心裏有數!”天子揮揮手,阻止了想要繼續勸諫的周仁,他坐起來,問道:“劉德現在應該到河東郡了吧?”

他扭頭對左右親隨問道:“可有書信傳回來?”

以往,劉德等兒子都在身邊,他也沒覺得要是都離開有什麽不妥。

但現在,隨著諸子都被分封,出京就國,劉德也遠遊河東,這讓天子忽然感覺到有些孤單了,就連劉榮他都有些想念了!

就更別說劉德了。

自從劉德離京,他平均一日三問,等劉德過了函谷關,更是派出使者,沿途傳信。

稍有風吹草動,他就驚疑不定。

前些時候,郅都派人送回來了一個意圖敲詐劉德的官員之後,本來這種小事,漢家天子根本不會理會,交給廷尉處置就好了。

但天子卻雷霆震怒,親自點將廷尉衙門的刑曹令史趙禹專責查辦。

趙禹是誰?

中尉周亞夫舉薦的地方賢吏,辦案以嚴苛聞名,落在他手裏的官員,常常是生不如死,甚至有人咒他說:早晚必為荊人!

什麽叫荊人?

戎狄是膺,荊舒是懲。

意思是早晚要被流放、驅逐到蠻夷之地。

天子的這個命令,等於是要窮治其罪,越重越好!

於是,那個可憐的家夥進了廷尉大牢後馬上就認下了敲詐無辜、橫行市井、謀財害命等大罪,已經是被定下腰斬之罪,就連他的老爹,也被牽連,問罪,判了死罪。

短短兩天時間,那個可憐的家夥連同他的家族就這樣被釘到了罪犯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了。

劉德前腳過河,後腳,持著天子令符的太中大夫直不疑已經到了大河邊上。

可憐直不疑,先帝朝有名的賢臣,堂堂兩千石的大臣,剛剛接班竇嬰做了太中大夫,屁股還沒做熱呢,就被派去做這種傳遞文書的瑣事。

站在旁邊的章德跪下來,稟報道:“陛下,今日一早,太中大夫就已傳回了書信,說殿下已經到了大陽了!”

“大陽啊,山清水秀,好地方啊!”天子劉啟笑著道:“朕還記得當年朕與皇父、太後一起祭祀大陽天子廟的情況呢!”

當然,更重要的是,大陽那地方,美女多啊……

這時候,一個宦官走進來稟報道:“陛下,河東郡守急報,根倉失火,燒毀存糧將近百萬石!”

天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垮了下去。

真是禍不單行!

根倉失火,加上前些時候的蝗災,河東郡今年要入不敷出了!

“另外,劉德殿下自大陽急報陛下,太中大夫直不疑亦有急報!”那宦官跪下來,將三封先後抵達長安的奏報上呈天子。

天子劉啟接過那三封奏疏。

一封封看完,他的臉色和心情一下子就變得鐵青了起來。

他一把將河東郡的那封奏疏丟在地上,冷冷的道:“豎子安敢欺朕!”

若只是劉德一人奏報,他可能還會有所疑慮,可是,就連郅都都副署,派去暗中保護和聯絡的太中大夫直不疑也回書說大陽民眾面皆有菜色。

其他皆不論,就這兩點,就足夠天子劉啟頓時勃然大怒。

欺君之罪,可謂是最不能被皇帝接受的罪名,沾之即死,觸之即亡。

當年,連國舅車騎將軍枳候薄昭,欺君矯詔,因此都被逼自殺。

只是,再想想河東郡的奏報,天子劉啟眼中狐疑不定。

他豐富的政治經驗和敏銳的政治的嗅覺,立刻就讓他聞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

於是,他轉身對章德吩咐道:“朕賜汝節杖和虎符,汝去一趟河東,與太中大夫共同巡查和審視河東,若有不測,即以虎符調動河西大軍,進剿安邑!”

漢家在河西、滎陽,駐紮著數十萬大軍,枕戈待發,虎視眈眈注視著雒陽以東的諸侯,這時候河東要是出個什麽亂子,就有些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