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狗咬狗

大陽縣縣衙之中。

太中大夫直不疑與河東郡守周陽由正談笑風生。

他們兩個淵源甚深。

當初,先帝即位之初,為了將權力從陳平、周勃手中拿回來。

先是任命國舅薄昭為車騎將軍,督撫南北軍,初步的將槍杆子拿了回來。

但朝政依然把持在陳平、周勃等老臣子手裏,堂堂天子一度不過是個牽線木偶,這怎麽能行?

於是先帝開始重用郎官、舍人、謁者等親隨官,靠著這些一百石到六百石的小官,先帝實現了大翻盤,特別是陳平死後,周勃獨力難支,終於,大政歸於天子,元老勛臣秉政的時代結束了。

直不疑與周陽由在那個時期,俱是郎官,且同舍而住,有上下鋪之誼,同殿大臣之情。

“不疑公當年沒能出來為您作證,由至今慚愧啊……”周陽由滿臉愧疚的拱手道:“還好不疑公德高望重,清者自清,使宵小自受其慚,主動出首為您洗清罪名……”

直不疑笑了笑,沒有答話,但心裏卻是受用至極的。

這可是他生平最驕傲的事情。

正因為那事,他從此平步青雲,受到朝野稱贊,天子親睞,一路從一個小小的郎官,做到了如今的兩千石朝臣,甚至有機會問鼎三公。

在漢室朝廷,有人靠能力做官,有人靠關系做官,也有人靠道德做官。

直不疑就屬於靠道德做官的那一類人。

於他而言,愛惜羽毛,重於一切。

而現在,他所擔任的太中大夫之職,就是一個清規的官職。

直不疑輕輕的撫摸了一下他的胡須,端起酒樽,道:“往事就不必多說了,如今直某受命於天子,前來河東督查根倉失火之事,周陽兄是河東郡守,此事,還需兄通力合作,不疑先幹為敬!”

說完直不疑就舉起酒樽,一飲而盡。

“豈敢,豈敢……”周陽由一聽,立刻大笑起來:“一定,一定……”也是一飲而盡。

周陽由心裏一塊大石落了下去。

直不疑的這個態度,讓他放心了不少。

很顯然,直不疑愛惜羽毛,不肯在河東牽扯過深,以免影響了他的名聲。

這樣一來,只要再擺平天子委派來的宦官,那根倉的事情,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至於大陽縣……

周陽由感覺有些頭疼。

若是以往,大陽縣的事情真是簡單,把那些胡鬧的地主豪強抓起來殺了,所有的過錯都由那些人承擔就好了,他周陽太守甚至能在這事情裏面撈些政績……

對於一切唯上的官僚來說,泥腿子的死活與他何幹?哄好上面的人,刷好政績,才是他們的最終目標。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漢皇喜酷吏,民間多冤死。

殺人,特別是殺地主豪強,是如今漢室郡守們升官發財的不二途徑。

但,現在卻是麻煩大了,未來的儲君,就在大陽的吳山上面蹲著,這大陽縣的事情,想要遮掩是不可能了,甚至想要粉飾一下,都成了奢望!

如今的局勢看起來,不給那個殿下一個交代,那位殿下就要給他周陽由一個交代了!

大陽縣的事情,已經不是殺幾個地主,砍幾個貪官就能解決的了!

最起碼,河東郡的上層,要拿一個人出來頂鍋。

否則,這官司要是打到長安,打到未央宮,天子禦前,到時候,就算是為了漢室的面子,這河東郡上上下下,一個都跑不了。

誰不知道,漢家天子以農為本,自先帝以來,天子就開籍田,親自下地耕種,以勸耕天下,栥盛宗廟。

而大陽發生的事情,卻是在打天子的臉。

天子被打臉,臣子還不死,那就是要被誅滅全族了。

但拿誰出來頂鍋?

周陽由揉了揉太陽穴,這事情不好辦啊!

頂鍋之人,是必死無疑的!

這河東郡也沒有傻子,會為了他周陽由的前途而奉獻自己的小命。

就更別說,那人還得是一千石以上的郡內大員。

否則,就沒法子交代過去。

真是頭疼啊!

這時候,一個周陽由留在安邑聽政的佐僚急色匆匆的走進來,對周陽由與上首的直不疑一拜,稟報道:“明府,前日大將軍自滎陽傳書,召郡尉申公往滎陽一行,查問河東防務,因而,請明府速回安邑視政!”

周陽由一聽,猛的站了起來,臉上興奮不已。

“真是天助我也!”周陽由高興的都快要手舞足蹈了!

申屠既然去了滎陽,那安邑的郡尉一系的官員們就群龍無首,任他擺布了!他想捏個圓形就捏個圓形,願意捏個方塊,就捏個方塊了。

先前,申屠坐鎮安邑,他沒法子繞過申屠去料理那些家夥。否則,撕破臉了,他也沒好果子吃!

現在申屠去了滎陽,沒有十天半個月是沒辦法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