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烏孫的狼性

夏季的白山腳下,水草豐盛,從冰川中流出的河水,順著蜿蜒的山脈,流入烏孫國境內。

烏孫大昆莫獵驕靡在兩個兒子的攙扶下,走向那個在設在山巒腳下的匈奴王帳。

對於匈奴的王帳,獵驕靡一點都不陌生。

他看見那古老的大蠹,跟看見自己的家一般。

在獵驕靡人生的前三十年,他都是生活在這個大蠹的旗幟之下。

在老上單於還活著的時候,這個大蠹,對獵驕靡來說,意味著溫暖的家。

但如今,再看這個大蠹,獵驕靡竟然在心裏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自從老上單於去世,匈奴與烏孫的特殊關系,就宣告終結了。

而,五年前,當匈奴單於庭通過一場流血政變,清洗了前代右賢王,同時,宣布了匈奴重心西移。

則讓烏孫人對匈奴開始心生忌憚和提防。

在這茫茫大草原上,假如說,背叛是家常便飯,那麽,吞並和奴役,則是永恒的主題,就跟呼吸一樣,是不變的真理。

如今,匈奴重兵西進,打著的旗號是遠征西域,開拓新世界,順便消滅逃竄到西方的月氏。

但是……

包括獵驕靡在內的所有大部分烏孫貴族,對此,都只有一個想法: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當代的軍臣單於,可不是老上單於,這位匈奴的撐犁孤塗,對於烏孫的態度,沒有那麽親密,甚至,可以說充滿了惡意。

當年,老上單於在位的時候,在匈奴的率領下,烏孫與匈奴組成聯軍,擊敗月氏,底定了匈奴的霸主地位。

但,那位與獵驕靡並肩作戰,擊敗月氏的匈奴高層,卻恰恰是匈奴前代的右賢王。

當軍臣通過政變,消滅了自己的親叔叔後,對另外一個“叔叔”獵驕靡,能看的順眼?

反正,獵驕靡是不信的。

看著那飄揚在王帳之上的匈奴大蠹,獵驕靡的眼神,充滿了疑惑、猶豫與懷疑。

獵驕靡正思考著這些事情。

匈奴的王帳帳門大開,數十位匈奴貴族,簇擁著身材矮小粗壯的軍臣,走了出來。

“獵驕靡哥哥!”軍臣邁著步子,哈哈大笑,迎向獵驕靡:“好久不見,本單於甚是想念啊!”

在匈奴,哥哥這個詞,在此時是貴族或者長輩的稱呼。

作為冒頓大單於的義子,老上單於的義弟,軍臣這一聲哥哥,獵驕靡還是擔得起的。

只是……

獵驕靡微微彎下身子,對著軍臣行禮,道:“烏孫昆莫見過大匈奴撐犁孤塗,願天神保佑您!”

軍臣聞言,嘴角微微抽動,臉上更是浮現出一層陰霾。

他身後的匈奴貴族,更是有人對著獵驕靡怒目而視。

對匈奴人來說,烏孫,是他們的小弟弟,許多匈奴貴族,都有著特殊的烏孫情結。

反過來說,在匈奴看來,烏孫,與其說是一個獨立的王國,倒不如說是匈奴帝國的一部分。

特別是許多新生代的匈奴貴族覺得,烏孫,應該緊緊跟隨匈奴的步伐。

但,現實與理想,從來都是兩回事情。

當匈奴決意西進,開拓和征服新世界後,匈奴人愕然發現,過去在他們思維和意識中,從來都是緊隨單於庭腳步的聽話小弟弟,忽然間,好像了有了自己的主見了。

這樣的反差,讓許多匈奴貴族的心靈受到了嚴重傷害。

而現在,獵驕靡用“烏孫昆莫”這個頭銜面對軍臣單於,則讓更多的人,產生了更嚴重的刺激。

甚至有人心裏,感覺到了被背叛的滋味。

不可一世,自我感覺,自己是天下無敵的匈奴人,頓時就覺得,烏孫人真是不識好歹,大逆不道。

但,單於沒有發話,他們也不敢說話。

只能是一個個用著不懷好意的眼神,打量著獵驕靡和他的隨從們。

大草原,只承認強者。

而烏孫是什麽?

多數匈奴人腦子裏,固有的印象都是:沒有大匈奴的羽翼和保護,烏孫昆莫和他的部族,三十年前就該滅亡了。

哪來今日的輝煌和盛世?

貴族們可以這樣想,但作為匈奴帝國的統治者,軍臣卻不能如此。

如今,匈奴需要烏孫貢獻自己的力量。

無論是烏孫的騎兵,還是烏孫的牲畜和資源,都是匈奴西征所需要的。

不然,軍臣也不會屈尊降貴,親自帶來這白山腳下,與獵驕靡親自會談了。

他很快就收斂了臉上的不快,笑著對獵驕靡道:“哥哥太見外了吧!想當年,先單於在時,哥哥往來匈奴,如入自家門戶,大匈奴對哥哥,也是無微不至,要什麽給什麽,自冒頓大單於以來,匈奴與烏孫,就是兄弟!”

獵驕靡在心裏冷笑一聲:“那是以前!”

自從軍臣即位,匈奴對烏孫,就沒有以前那麽好了。

在以前,西域諸國中,烏孫有著一定的話語權和勢力,也能分潤到匈奴霸權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