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龍城大會(二)

朝陽冉冉升起,將陽光灑到遼闊的草原上。

匈奴單於軍臣面朝初升的朝陽,跪在自己的王帳之中,對著那個紅火的太陽叩首朝拜。

對崇拜原始薩滿教的匈奴人來說,天地萬物,飛禽走獸,草木昆蟲,乃至於沒有生命的山陵河流,無一不可成神。

日月星辰,更是匈奴人崇拜的神物。

匈奴單於的全稱叫做撐犁孤塗,意為上天之子。

從這個方面來看,匈奴人跟中國的王朝,確實存在那麽一些關系。

至少,最起碼,單於的稱呼,就是山寨的中國皇帝的稱呼。

所以,在匈奴,單於朝拜日,夕拜月,其實就跟中國皇帝祭天掃地一般,是統治者向天借力,申明自己君權神授的儀式。

因而,拜日儀式,在匈奴是非常神聖莊嚴肅穆的事情。

當單於拜日之時,大小貴族、軍事領袖及附庸王國、部族的首領,全部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以此表示他們永遠臣服和聽從單於命令的決心。

作為右谷蠡王,伊稚斜的位置,很靠近軍臣所在。

他匍匐在地上,斜眼觀察著左右貴族及將領。

這些人,有的是他的敵人,有的是他的盟友,更多的卻是,即可能成為敵人,也能成為盟友的騎墻派。

這在匈奴,是很正常的事情。

絕大部分的匈奴貴族,都只會追隨勝利者,而唾棄失敗者。

匈奴的遊戲規則,就是贏家通吃,而敗者死無葬身之地。

“左大將呼衍當屠,這些天究竟在幹什麽?”伊稚斜心裏,一個疑惑一直揮之不去。

在軍臣所以臣子跟心腹之中,伊稚斜最忌憚的就是那只軍臣的忠犬,瘋狂的呼衍當屠。

這個被匈奴貴族私底下稱為“雜種”的呼衍氏貴族,以其瘋狂、殘忍跟暴虐,為軍臣支起來一張密不透風的保護傘。

伊稚斜很清楚,假如,他不能解決呼衍當屠,那麽,政變就沒有可能。

這個瘋子,會將所有可能的叛亂,統統撕碎。

而且,匈奴內部也沒有什麽人敢在這個瘋子面前發動政變——那跟找死沒有區別。

要知道,此人,在過去數年,已經親手殺死了數百個不服從單於庭或者忤逆單於的貴族、奴隸,將他們的腦袋擰下來,制成了酒器。

匈奴人的性格就像草原上的狼群。

頭狼越兇殘,狼群越服從,反之亦然。

在呼衍當屠這只軍臣的忠犬沒死之前,其他貴族跟有野心的人,統統會夾著尾巴做人。

本來,伊稚斜一直密切關注跟注視呼衍當屠的一舉一動,甚至設下了陷阱,準備神不知鬼不覺的做了這個他的最大絆腳石。

但是,在一個月前,這個從來不離軍臣左右,如同軍臣的影子的匈奴大貴族,仿佛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哪怕是現在,在這神聖的龍城大會的開幕式上,呼衍當屠也不見影子。

這讓伊稚斜心裏,真是警鐘長鳴,不安之心如同狂風下的草叢,戰戰兢兢,難以安眠。

又是一拜之後,軍臣在一位老薩滿的引領下,站起身來,面朝著神聖的太陽,恭敬的灑下一個用敵人的頭顱制成的酒器中盛滿的馬奶酒。

馬奶酒跟奶酪,是匈奴人最大的食物來源,也是奉獻給神明的最好祭品。

“無所不能的撐犁天,請您給予您的子嗣以指引……”軍臣大聲的對著樹立在王帳周圍的無數圖騰說道:“請您降下神恩,施加神威……”

數十個薩滿祭司,立刻捧著一柄柄寒光四射,鋒利無比的小刀,圍繞著那些圖騰柱,又唱又跳。

更有十幾個女薩滿,坦胸露乳,面朝西方,太陽落山之地,她們按照宗教儀式,跳著魅惑至極的舞蹈。

數百名被捆綁起來的戰俘,被匈奴武士拖到這些圖騰柱下。

薩滿祭司們嘴裏念叨起神秘的咒語,以古怪的發音,歌頌神明的強大,唱誦單於的英明。

然後,他們走到那些俘虜面前,拿起那些小刀,揪住這些俘虜的頭發,讓武士們將他們按到圖騰柱下的溝槽旁。

這些俘虜顯然事先給灌了一些具備麻醉或者致幻的藥物。

他們渾渾噩噩,癡癡呆呆,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甚至就連意識也模糊不堪。

薩滿祭司們,拿起小刀,割開這些俘虜的喉嚨,滾燙的鮮血頓時就噴湧而出,噴向圖騰柱旁的溝槽裏,很快,這些溝槽中就蓄滿了鮮血。

“撐犁天啊!”軍臣看到這個場面,再次下拜:“請接受您的子嗣奉獻的祭品吧!這些肮臟、下賤的烏孫人,背叛神聖的盟約,我按照您的意志,將他們擊敗,擄走他們的牲畜,掠走他們的女人,奴役他們的子孫後代,現在,我將他們的首領跟貴族奉獻給偉大的您以及偉大的四方諸神!”

儀式於是到達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