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章 打擊一小撮(一)

晁錯沒過多久,就來到了劉徹的面前。

“朕近日一直在看愛卿給太宗和先帝所寫的奏疏……”劉徹拿著那些從故紙堆裏翻出來的晁錯奏疏道:“卿的見地,以朕來看,確實是賈長沙後,中國少有之廟算者也!”

晁錯這個人,不僅當官很厲害,寫文章,也是牛逼的很。

他的文字,就像一把把利劍,直指問題核心所在和弊病的症結所在。

且從來不諱言某事的好壞。

譬如的《言兵事疏》《戍邊勸農疏》,哪怕是放在現在,也是有許多可取之處的。

而這兩道奏疏,卻是在二十余年前,上奏太宗的。

至於近年以來,晁錯也沒閑著。

除了“削藩策”這張讓其名留青史的奏疏外,他在劉徹即位後,也寫了《再論戍邊策》《請益百姓疏》等。

總的來說,晁錯的文字,跟他的為人一樣,又臭又硬。

逼急了,他連皇帝的作為,都敢評判一下。

至於罵官僚、罵諸侯王,更是從不憚於表達自己的憤怒和不滿。

所以,盡管,一直以來,很多人都想晁錯死。

但劉徹一直張開了羽翼,保護了晁錯。

現在,在石渠閣裏,最起碼有上百封彈劾晁錯的奏疏,躺在那裏發黴。

“陛下繆贊了……”晁錯低頭謙虛的道:“臣不過是狂夫之言而已,幸得陛下聖明,擇而用之!”

劉徹聞言,微微一笑。

晁錯的性格,還真是從來沒有變過!

狂夫之言,而明主擇焉。

這是左傳中形容太公望的話……

所謂“太公望年七十,屠牛朝歌,賣食盟津,過七十余而主不聽,人人謂之狂夫也。”

換句話說,這貨哪怕是謙虛的時候,也是自比太公望的。

難怪,後來魯迅會喜歡晁錯,說他“西漢鴻文,沾溉後人,其澤甚遠”。

這兩人的脾氣,性格,原來根本是一樣的。

不過,這話在同時也拍了劉徹祖孫三代的馬屁。

能用太公望的,文王武王成王是也!

所以,劉徹也就由得他去裝逼了。

“朕聞說先賢曰:賞罰所以禁惡揚善也,今卿為禦史大夫,身負先帝重托,輔佐朕,治理天下,牧治江山社稷,有亂臣賊子二三人,卿誅是不誅?”劉徹也不跟晁錯繞圈子了,直接就開門見山的問道。

晁錯立刻跪下來,長身而拜,道:“臣受太宗、仁宗兩代先帝知遇之恩,委以托孤之重,敢不為陛下效死?”

“善!”劉徹點頭:“明日朝會,朕將致法於濟南,凡有非議者,皆可為亂臣賊子,卿可自處之!”

晁錯微微一愣。

天子的意思,他自然很清楚。

那就是誰敢反對,誰就是抗拒天子意志的亂臣賊子。

他這個禦史大夫,可以自由處置之。

而,當今朝堂之上,不客氣的說,除了丞相和大將軍等少數人外,其他人,屁股底下都是一堆的翔。

貪汙受賄和瀆職枉法的事情,基本上人人都幹過。

哪怕是他晁錯也不例外。

換句話說,在朝堂上,只要打起反腐的旗幟,那是一抓一個準!

只是,這樣會不會太激進了?

萬一,有些了不得的人物跳起來,也要處置?

但晁錯的猶豫,只在這一刹那,他很快就做出了決定,拜道:“諾!”

“臣謹奉詔!”

對晁錯來說,天子的命令,合理要執行,不合理也要執行。

這就是法家的宿命。

更何況,收拾諸侯王跟勛貴,這本就是晁錯的使命!

只是……

“若東宮幹預、說情,臣當如何?”晁錯擡頭問道:“請陛下示下!”

晁錯的擔憂,當然很有道理。

素來,東宮就是漢家勛貴和大臣的保護傘。

很多大臣貴族,就是因為跟東宮關系密切,所以,一般的問題,哪怕被人發覺,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尤其是那些舊日與兩位太後有舊的家夥們。

除非是犯下必須懲罰的大罪,一般的小事情,像貪汙受賄,根本就動不了他們。

當年,晁錯費力九牛二虎之力,將袁盎幹趴,逐出朝堂,結果如何?

人家雖然丟到了全部官職,甚至爵位也被一擼到底。

只是,人家有東宮竇太後的保護和照顧。

所以,這些懲罰,只是將袁盎暫時趕出朝堂而已。

但袁盎的聲音和意見,依舊可以通過其他官員和貴族的口,在朝堂出現。

在曾經的歷史上,更是讓袁盎聯合起了所有晁錯的政敵甚至盟友,將晁錯逼入絕境,使其落得腰斬棄市的下場!

如今,劉徹再讓晁錯定向反腐,就不得不先排除東宮的幹擾。

不然,晁錯前腳抓人,後腳東宮使者跑來要求放人。

到時候,晁錯是放呢?還是不放呢?

這個問題,劉徹自然也有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