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6章 諸儒
顏異的效率極高,不過數日,他便擺平了長安城之戰的儒家諸博士,讓胡毋生、董仲舒等巨頭為他背書,更說服了其他派系,共同認可和支持。
這可簡直太了不得了!
自元德五年的石渠閣之會後,儒家各派就一直處於混亂之中。
谷梁派與公羊派日常互懟,重民與思孟混合雙打,這都已經是日常了。
每逢考舉、石渠閣之會以及博士官評定之時,那才叫精彩!
什麽倒鉤狼、沖鋒狼、煽動狼,陰陽倒鉤狼……
苦肉計、悲情牌、煽情牌……
只有想不到,沒有你看不到的!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以上所有戰術和策略,在百分之九十的情況下,是儒家內部之間互用。
只有極少數的特殊情況,才會用到法家或者黃老派身上……
你得理解儒家各派的苦衷,攘外必先安內嘛。
內部的異端不掃清,貿然開啟外戰,縱然打贏了,豈非便宜了在旁邊看戲的谷梁派/公羊派/思孟派?
聰明的儒生,斷斷是不會上這個當的。
大家都憋著勁,不掃清異端道敵,誓不罷休!
儒家各派現在唯一的共同點,大約就是在鬥爭過程中,大體還保持著君子風範。
吃相也相對文雅。
還沒有鬧到後世的黨爭之時,要把競爭對手從精神到肉體全部消滅的惡劣地步。
諸學派的巨頭們,也都還存著,要說服/教育回那些誤入歧途的可憐人的念頭。
都覺得對方,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
至少在高層,是這麽一個態度。
所以,當顏異展開遊說,各派系勉強看在孔夫子的面子上,為了相同的理念和理想,而暫時的放下了分歧,達成了共識。
不過,私底下,大家夥對於怎麽“教化”幕南諸部,又起了糾紛和分歧。
比方說,公羊學派覺得,幕南各部,還是應該甄別甄別的。
得按漢化程度/親漢程度和聰明程度進行分級,區別對待,理由是《春秋》之中明確表明了三世傳續。
既所謂的“據亂世”“升平世”“太平世”。
公羊派認為,今日大漢帝國,雖然已經過了據亂世,正值升平世末期,太平世萌芽期。
但終歸還沒有到太平世。
所以呢,對於夷狄不可以“進至於爵”,在國際關系上也不能“天下遠近大小若一”,還是要區別對待的!
還是得按照孔夫子的微言大義,對夷狄嚴加管束,悉心教化。
使得他們能沐王化而知中國禮節,循禮守法,臻於諸夏。
畢竟,現在還是一個內諸夏外夷狄之世。
谷梁派表示:你們公羊派的良心大大的壞掉了!
怎麽可以這麽殘忍?
人匈奴人都跪下來了,你們居然還起這麽大的殺心,有著這樣大的戒備心!
你們還是君子嗎?
還是人嗎?
還是孔子子夏的傳人嗎?
谷梁學者紛紛表示,孔夫子的棺材板已經壓不住了!
子夏先生在墓穴之中痛哭流淚!
不孝子孫啊!
重民學派則冷眼旁觀,漠不關心。
他們只關心,這次能從幕南拐回來多少個廉價勞動力,只關心幕南各部,能買他們多少商品。
至於谷梁和公羊派的辯論,重民學派表示:這兩個白癡!為了夷狄之人的死活操心,真特麽無聊!
思孟學派,也有相似的態度,不過立場上更接近谷梁。
畢竟,思孟學派與谷梁學派,在某些事情上面有著相似的立場。
劉徹旁觀著這一切,有些莫名的即視感。
他甚至想起了北宋滅亡前夕,汴梁城裏忙著黨爭的諸公。
大難臨頭,儒生們尚且得打個頭破血流。
如今這樣的亂象,只能說是正常。
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和平。
最起碼,他們只是嘴上嘴炮,並未將嘴炮向人身攻擊,乃至於詆毀對手的先人。
撓了撓頭,劉徹對一旁的繡衣衛官員問道:“現在有多少儒生報名了?”
“回稟陛下,除上次情願者三十五人外,目前只增加了四十余人……”
好嘛……
長安城裏嘴炮打的震天響,搞得劉徹都以為董仲舒、胡毋生等人都要跳到天上去了。
結果……
就忽悠了這麽點人……
是胡毋生等人逼格太低,號召力太差?
還是這些家夥,只是在演戲給他這個皇帝看?出工不出力?
劉徹不得而知。
媽蛋!
劉徹在心裏腹誹了一句,站起身來,望著那個繡衣衛官員,對他問道:“給朕繼續觀察……加大偵刺強大,必要時,可以啟動密間!”
這些年來,隨著繡衣衛名聲漸顯,吃過虧的官僚貴族和名士們都學乖了。
現在,再也沒有人敢公開議論怎麽造反。
更沒有傻蛋在公共場合大肆宣揚自己對於國政的不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