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8頁)

“山林,你是不是有事兒?有事兒就說吧。”

“嫂子,林滿江病了,剛才莊虎臣請了太醫院的名醫李德立來診病,李太醫號過脈,就實話實說了,林滿江得的是不治之症,日子不多了。”

張李氏猛地坐起來:“天哪,怎麽會這樣?”她的眼淚又湧了出來。沉默了半晌,張李氏平靜下來:“林滿江跟著咱們四十多年了,對張家是一片忠心,如今他得了病,咱可得好好待人家。”

張山林皺著眉頭:“我正要跟您商量,林滿江自己要求回他通州張家灣的老家,希望咱們能同意。我想,林滿江在咱家幹了一輩子,如今要走了,總不能讓人家空著手走吧?可眼下榮寶齋的生意還沒有轉機,我手頭又……不寬裕,嫂子您看……”

“就是砸鍋賣鐵也不能讓人家空著手走,這銀子由我出。”

張山林嘆了口氣:“唉,嫂子,我知道,為了幼林的官司,您把陪嫁的房產都賣了,您手頭也不寬裕呀。”

“這你就別管了,我來想辦法,不管怎麽樣,咱們張家不能讓別人戳脊梁骨,說咱們對老夥計不仁不義。”張李氏扯下額頭上的毛巾:“李媽,把我的首飾盒拿來……”

在當時榮寶齋還沒有轉機的情況下,張李氏變賣了自己的首飾給林滿江湊足了一筆銀子,按照他的心願,由得子護送他回了通州老家。最後告別的時候,林滿江掙紮著從馬車上坐起來給張李氏作揖,他老淚縱橫,竟然一時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張李氏握住他的手,兩人的眼淚交織著滴落在緊握的雙手上,良久才分開。“滿江兄,好好養病吧!”莊虎臣扶著林滿江躺下,為他掖好了被角。

馬車漸漸遠去了,張李氏和莊虎臣目送著,直到他在東方的地平線上消失。在松竹齋乃至榮寶齋的歷史上,林滿江都是一個不能忘卻的人,他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

回去的路上,張李氏強打起精神:“虎臣啊,滿江這一走,榮寶齋可就全靠你了!”張李氏的話裏透著信任,也帶有某種憂慮。

“只要您信得過,事情就好辦。”莊虎臣仿佛胸有成竹。

“虎臣,你這話怎麽講?”

“我想了個主意,能讓榮寶齋立住腳,就是……得花銀子。”莊虎臣把自己的想法詳細地跟張李氏說了,張李氏沉思了一會兒:“虎臣,想好了就去做吧,我信得過你。”

莊虎臣沒想到張李氏這麽痛快就答應了,他顯得有些激動:“謝謝東家,我這就找人幫忙聯系。”

和張李氏分手以後,莊虎臣直接去了寶韻閣。周明仁抽著煙聽完了莊虎臣的話,他問道:“這事兒你跟東家商量過嗎?”

“榮寶齋的東家李先生是掛名兒的,真正的東家還是張家,我跟張家商量過。”莊虎臣實話實說了。

“我說呢,怪不得伊萬這小子窮追猛打的,衙門裏還差點兒鬧出人命來。”

“要不這麽偷梁換柱,張家的這份祖業也得保得住啊。”莊虎臣一臉的無可奈何,周明仁磕了磕煙袋鍋子:“行啊,虎臣,大哥沒看錯你!”

莊虎臣站起身,要給周明仁裝煙絲,周明仁擺擺手:“先不抽了,你接著說。”

莊虎臣又坐下:“張李氏答應這事兒了。”

“張家是她主事兒?”周明仁的眼睛一亮,莊虎臣點點頭:“嗯,多虧了她主事兒,要不然,恐怕什麽事兒也幹不成。”

周明仁伸出大拇指:“張李氏是這個呀,別看是一個女流之輩,”周明仁指了指莊虎臣,又指了指自己,“在琉璃廠這條街上,比你我不差啊!”

“是呀,要不然,怎麽她一出馬請我,我就同意了呢?”

周明仁贊嘆著:“老弟呀,這步棋走得不賴!”

莊虎臣滿懷希望地看著周明仁:“下一步就全靠大哥您了。”

“別急,容我跟宮裏的張太監拉咕拉咕。”

莊虎臣“撲通”一聲給周明仁跪下:“大哥,我替我的東家,替榮寶齋給您磕頭了,有朝一日榮寶齋發起來,兄弟我永遠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周明仁連忙過去攙扶:“兄弟,你這是幹什麽?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說這些可就見外了……”

盛昌雜貨鋪裏,馬掌櫃正在櫃台後面打算盤,張幼林走了進來,馬掌櫃趕緊起身迎上去:“喲,幼林少爺,您坐,您坐,夥計,上茶!”

張幼林擺擺手:“您別忙乎,我待不住,馬上就走,我就是想問問,霍大叔的案子怎麽樣了?”

馬掌櫃滔滔不絕:“嗨,虧得您送了銀子來,不然霍爺這次麻煩大啦,鬧不好就判個監候斬,通匪的罪過可不小,不死也得扒層皮啊。您放心,銀子我已經送到管事兒的人手裏,刑部衙門也開了堂,主審的堂官拿了咱的銀子,當然得替霍爺說話,再加上項文川請的幾個證人說得前言不搭後語,主審堂官當場認定這案子證據不足,要重新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