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8頁)

張幼林微微一笑:“師傅,您心裏怕是早有打算了,這是故意考我,那我就說了,這些官員從衙門裏辦完公事,想順便逛逛琉璃廠,可穿著官服不太方便,回家換完便裝再來又不值當,榮寶齋給他們提供個既能換便裝又能歇腳喝茶的地方,以後三院六部衙門的官員會越來越多。”

莊虎臣不動聲色:“咱們搭著時間陪他們,搭著銀子為他們提供歇腳喝茶的地方,又不收費用,這不是賠本兒賺吆喝嗎?”

“這就是人氣,這種聚攏人氣的機會可不是每個店家都有的,有了人氣還怕沒有生意?況且這都是些什麽人?大清國的骨頭架子呀!”張幼林忽閃著一雙靈氣四射的眼睛侃侃而談。

莊虎臣欣慰地笑了,他愛憐地摸摸張幼林的腦袋:“幼林啊,你小子算上道兒嘍!”

榮寶齋後院的東屋很快就騰了出來,布置停當。墻上新糊了幹凈的白色墻紙,安好了一排掛衣裳的鉤子,屏風放在了墻角,桌椅板凳貼著墻邊碼放整齊,窗戶也換上了新的高麗紙。

榮寶齋來來往往的客人比以前更多了,鋪子裏人手不夠,莊虎臣又新招了兩個學徒——張喜兒和宋栓,生意日漸紅火。

兩位官員在門口下了轎子,得子趕緊迎出去:“趙大人、李大人,二位來啦?裏面請。”得子直接把他們送到了後院。

趙大人和李大人在東屋裏將官服脫下,換好隨身攜帶的便裝,說笑著走出來,進了榮寶齋的前廳。莊虎臣剛送走一撥客人,轉過身來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趙大人迎上去,拱拱手:“莊掌櫃的,您想的就是周到,這有個換衣裳的地方兒,下了朝,逛琉璃廠可就方便多了。”

莊虎臣笑盈盈地還著禮:“別著急,您二位慢慢逛。”

趙大人和李大人沒在榮寶齋停留,直接出了鋪子。得子有些失望:“白在這兒換衣裳啊?敢情到別的鋪子買東西去了。”

莊虎臣笑道:“得子,你怎麽這麽不明白啊,他們把朝服擱在了咱這兒,不是還得回來嗎!”

得子恍然大悟:“噢,掌櫃的,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來年招生的時候,張幼林和張繼林雙雙考取了京師同文館。作為中國新式教育的開端,京師同文館是大清國在洋務運動中,為學習和傳播西方科學而創辦的一所具有深遠影響的學校,於1861年初由鹹豐皇帝批準,與總理衙門同時設立。同文館開館之初,只是一所純粹的語言學校,後來逐漸發展成為一個多學科的綜合性高等學府,為朝廷培養了眾多的外交人才,1902年並入京師大學堂,與京師大學堂一起成為北京大學的前身。

那天下午,在東堂子胡同49號同文館的一間教室裏,外國教習正在給學生們上課,他用有些生硬的中文講道:“無線電報,是意大利人馬可尼在前年的夏天,成功研究的,它的原理是電磁感應,電流越濃,感應越遠。”

學生們的年齡大小不一,但都在專心致志地聽著,張幼林左手托著腮幫子,右手隨時做著記錄。

外國教習看著大家:“誰能告訴我,從法國到英國,直線距離有多長?”

張繼林舉手回答:“多佛爾海峽最窄處只有三十多公裏,合成我們的華裏,有六七十裏。”

外國教習贊許地點點頭:“對,從法國到英國只有三十多公裏,這三十多公裏不用架電線,就可以通電報……”這時,下課的鐘聲響了,外國教習收起講義:“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下課!”

學生們起立,等外國教習走出了教室,才紛紛離去。

張幼林和張繼林漫步在校園裏,此時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桃紅、鵝黃、淡紫、嫩綠……五彩繽紛的花朵把校園裝點得美不勝收,張繼林盡情地欣賞著,目不暇接,張幼林卻仿佛無動於衷,默默地想著心事。張繼林捅捅他:“幼林,想什麽呢?”

張幼林幽幽地眺望著遠方:“霍大叔有日子沒消息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又是一個上朝的日子,進了紫禁城,莊虎臣照例是直奔公告欄。莊虎臣一邊看,嘴裏一邊念嘮著:“劉步雲,任代州左參將;何世文,任保定副總兵;額爾慶尼,任內務府禦用品監管……”念到這兒,莊虎臣突然停住了:“禦用品監管?”他正琢磨著,一位官員踱過來,喜滋滋地看著官員任免名錄,嘴裏哼著京戲:“我正在城樓觀山景,忽聽得人馬亂紛紛……”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額爾慶尼。經過貝子爺的斡旋,額爾慶尼終於調回了京城,而且還號到了一份甜差:內務府禦用品監管,這是總管內務府衙門的最高官員之一,與內務府總管等職,正二品,還高升了,額爾慶尼自然是喜不自禁。

莊虎臣記下了公告欄上的官員任免名錄,回到休息室內,謄寫在宣紙上。額爾慶尼也踱進了休息室,他經過莊虎臣的身邊時,隨便看了一眼:“官員任免名錄,您抄這個幹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