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8頁)

在家閑著沒事,張幼林鉆研起了《武經總要》。這是北宋仁宗時期中國第一部由官方主持編修的兵書,詳盡記述和介紹了北宋時期軍隊使用的各種冷兵器、火器、戰船等器械,並附有兵器和營陣方面的大量圖像,張幼林已經看到了第十三卷《器圖》,他正比畫著揣摩書裏一種叫“鐵鏈夾棒”的兵器的用法,張李氏抱著一摞書推門進來,見兒子正在用功,臉上綻開了笑容。她把書放到了床上:“我從你勇舅那兒借來的,兒子,慢慢看著,雖說私塾不讀了,可這些書不能不看,咱家的鋪子凈跟文人墨客打交道,鋪子早晚都是你的,學問到什麽時候都不嫌多……”

張幼林瞟了一眼,最上面的是手抄本的《八瓊室金石補正》,他的眉頭馬上就皺了起來:“媽,您又來了,煩不煩啊?這些破書,我才不看呢。”

“不看這些看什麽呀?”

“看我想看的。”

張李氏湊過去,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你想看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沒正經的。”

“我就愛看亂七八糟的,人活著不就是找樂兒嗎?幹嗎弄那麽累呀……”

母子倆戧戧起來,張山林手裏拿著蛐蛐罐邁進了門檻:“大侄兒,說得好!”

“叔兒,又改玩蛐蛐兒啦?”張幼林把手裏的《武經總要》放下,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張山林徑直坐到了床沿上:“變著花樣兒玩唄,幼林啊,不是我說你,你小子怎麽玩兒什麽都沒長性?花這麽多銀子買鳥兒,玩兒了沒幾年,得,沒興趣了,連鳥兒帶籠子,連個愣兒都沒打就送人了,你可真大方啊,好家夥,誰是真正的爺啊?張家二少爺張幼林才是真正的爺。”

“叔兒,真不好意思,把您比下去了,在我之前,您可是京城遠近聞名的爺。”

張山林一挑眉毛:“嘿!你當我誇你呢?你那叫冤大頭,知道嗎?我可跟你把話說在前頭,你那些蛐蛐兒、金鐘兒、蟈蟈兒什麽的,要是哪天不想要了,你可不能給別人,咱肥水不流外入田,聽見沒有?”

“沒問題,不過,咱親叔侄明算賬,我頂多是八折跟您結賬……”

“嘿!你小子跟我還算錢,反了你啦?都是跟莊虎臣學的,一點兒沒學出好來,居然跟你叔算起賬來了。”

張李氏嘆息著:“唉,養兒隨叔、養女隨姑,瞧瞧你這當叔叔的,也就知道幼林的將來啦。”

張山林轉過身來:“嫂子,幼林要是真能像我還不錯呢,可著北京城玩兒鳥兒的人裏您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有個張爺?”

張李氏不想再聽這沒正經的叔侄倆的閑扯,站起身往外走,張山林追了出去:“嫂子別走,我這兒有正事兒……”

張李氏在門外站住,張山林告訴她何家二小姐從鄉下回來了。

“是嗎,得找一天登門謝謝人家。”張李氏一直惦記著要還人家搭救兒子的這個情。

“這事兒就交給我吧,您一婦道人家,拋頭露面的不方便。”

張李氏點點頭:“也好,那就抓緊辦了。”

徐管家一陣風兒似的來到了榮寶齋的大門口,卻沒進去,站在那兒派頭兒十足地喊上了:“莊掌櫃的,莊掌櫃的!”

張喜兒正在低頭算賬,聽到喊聲,他放下賬簿趕緊迎出來:“呦,徐管家,您請進。”

徐管家一看迎出來的是個夥計,臉立刻就拉下來了:“莊虎臣,他人呢?”

張喜兒賠著笑臉:“剛出去。”

徐管家很是不滿:“出去了?那這鋪子他是管還是不管呢?”

張喜兒心想,您這不是不講理嗎?又沒事先約好,掌櫃的憑什麽得候著您?不過,他可不敢發作,依舊是滿臉堆笑著:“您先進來坐會兒,掌櫃的一會兒就回來。”

徐管家走進鋪子坐下,張喜兒沏上茶雙手奉上:“您請。”

徐管家端起茶碗,用碗蓋撇了撇沫子,喝了一口,緊跟著吐出一個茶梗,皺起了眉頭:“這茶不行啊。

“對不住,不知道今兒您來,要不然就提前給您預備好茶了。”張喜兒說得謙卑,其實他是故意的,他打心眼兒裏討厭這種人。

徐管家不滿地把茶碗放下。

張喜兒試探著問:“您找掌櫃的……有事兒?”

徐管家拉長了音調兒,居高臨下地瞟著張喜兒:“我們家貝子爺要來琉璃廠逛逛,貝子爺點了名兒,要來瞧瞧你們榮寶齋。”

“那敢情好,貝子爺什麽時候來啊?”

“明兒個上午,讓莊掌櫃的準備準備。”

張喜兒點點頭:“成,您就放心吧。”

第二天清早,貝子爺坐著轎子前呼後擁地就過來了,離著還老遠,徐管家就急急忙忙地小跑著到了榮寶齋的門口,高聲喊著:“莊掌櫃的,貝子爺這就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