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器重

天上有月,亮不過刀鋒的顏色。

蘭陵王手中有刀時,明月都失去了亮色。

庭院有風冷,梧桐樹似也不堪刀上的殺氣催動,紛紛葉落。

張裕立在丈外,眼卻眨都不眨,只是道:“你想殺我?”

他不但是武學高手,而且是道中高手,天生就有野獸般的本能,立即能分辨出對方的好意敵意。蘭陵王的殺氣就算樹葉都能感知,何況是他?

面具猙獰,雙眸鋒冷,蘭陵王只回了一個字。

“是!”

他聲音低沉,沉得有力!

慕容晚晴隔窗而望,心中一陣激蕩。她終於再見到蘭陵王,原來蘭陵王一直守在她的身邊。當初蘭陵王為她,一刀退了李八百。如今蘭陵王現身要殺張裕,是否也是為了她?

張裕瞳孔微縮,突然嘆了口氣:“你好狂的口氣。”

蘭陵王話都懶得再說,只是眼眸中閃動著刀鋒一樣的亮。他要出手的時候,就很少說話。狂和不狂在他看來,顯然不是說出來的。

張裕卻像不知道這道理,繼續道:“我本以為齊國只有斛律明月會有這麽狂的口氣,可如今看來,你繼承了他的衣缽。”

猙獰面具後,雙眸中鋒芒更冷,蘭陵王仍不吭聲。

“你實在是個奇跡——常人難信的奇跡。”

張裕竟像不急於出手,不緊不慢道:“你從一出道起,就籠罩了萬千光環。洛陽一戰,你更奠定了無上的威望。斛律明月三十年的縱橫,似乎也不及你這幾年的輝煌……”

他說話的時候,眼中有分思索。

“你躥起得太快,太過神話,神話中似乎還有分不真實!”

慕容晚晴見蘭陵王出現,心中激動,趁二人交談時,竭力地想要掙斷手上的束縛。

不過一來繩索極為堅韌,二來她仍舊渾身乏力,見張季齡雖望著蘭陵王到來,卻仍舊和沒魂一樣,她不由地皺眉。

可她聽到張裕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突然心中一動。

她和張裕不過數面之緣,但今晚卻覺得張裕這個人素不輕言,言出必中。

張裕說得少,所以想得多。他說的每句話都有他的目的,可他現在的目的是什麽?

神話中似乎有分不真實?這句話擊在慕容晚晴的內心深處。其實她也有一般的想法,她崇拜蘭陵王,三年前宮中一舞,自此就在心中留下了烙印。

可崇拜是否等於愛?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內心一直並不踏實,總感覺一切如夢,就算斛律明月親口說,一定會將她許配給蘭陵王。

可張裕為何也感覺不真實?

紫金刀上閃著夢幻一樣的光芒……你覺得在,可卻無法觸碰。

張裕目光也在閃爍,帶著探尋的味道:“齊國一直滅道,你要殺我,本不奇怪,可你們要殺我們,我們當然也會對付你們,我們一直在研究你們。”

“研究什麽?”蘭陵王反問。

“研究你和斛律明月的關系,研究你為何會躥起得這麽快!”張裕道,“你本不應該這麽有威望的……斛律明月的光環下,任何人的努力,都如明月旁的星光一樣黯淡。”

他這句話倒很有哲理,可更有深意。

慕容晚晴心中微震,咀嚼著張裕所言,一時間也怔了。

蘭陵王目光似乎更冷,可刀光也益發強盛,他仍舊沒有出刀。

“可你的光芒,似乎已蓋過了斛律明月。”張裕輕聲道,“我一直在想,斛律明月怎麽會容忍這種情況出現?可我突然有個想法,你如此輝煌,只因為斛律明月讓你輝煌!”

蘭陵王握刀之手一緊,胸口略微起伏,似有憤怒。

張裕留意著他的每一個動作,緩緩道:“你當然也明白這點——明白自己不過是斛律明月扶植起來的傀儡罷了。你要殺我,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話未落,蘭陵王出刀。

刀劈梧桐!

一刀落,梧桐頓折,石破天驚。

張裕動也不動,可心中聳然,這一刀之威,實在出乎他的想象。在他來看,就算斛律明月親至,威猛也不過如此。

面具更加猙獰,蘭陵王目光益發冷峻,重新歸於平靜,他什麽都沒說,可什麽也不必說。他這一刀之威猛,就足夠說明了一切。

慕容晚晴見蘭陵王一直不出手,心中本也有困惑,可見這一刀之威,頓時釋然。

紛紛葉落,有風吹,葉子多數落在蘭陵王身上,滿是蕭瑟,慕容晚晴隔窗見到這種情形,心中突然又有了分不安,她感覺到有什麽不妥。

就聽張裕淡淡道:“你這一刀除了立威證明自己的能力,還有憤怒是不是?”

頓了會,他一字字道:“你憤怒不過是因為我說中了實情,對不對?”

話音未落,張裕長身而起,沖向了蘭陵王。

與此同時,慕容晚晴也想到一事,大驚失色道:“小心他用毒!”她終於明白自己不安何在——葉子飄向蘭陵王,說明風正吹向蘭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