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演(第4/7頁)

他神色冷靜,全然沒有瘋子的樣子,可說出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瘋子都做不出來。

宇文護輕微的聲音在帳中轟隆隆地響:“孫思邈,你聖手仁心,絕不會讓我失望的,是不是?”

帳中靜寂下來,呼吸似乎都聽不到了。

檀香搬了過來,卻未點燃,那杯毒藥也送到了孫思邈的面前。

所有人都在望著孫思邈,慕容晚晴睚眥欲裂。

孫思邈看著面前的那酒杯,突然道:“這酒杯比起當年小了些……一炷香的時間也比當年短了些。”

他這時候突然說出這種話來,帳中人均是愣住,不相信世上竟然有這般視死如歸的人。

“聽說你的醫術比以前高明了些,因此你的機會還很大。”宇文護說到這裏的時候,難掩振奮之情。

酒杯雖小了些,但毒藥顯然只有更烈。

當年孫思邈雖是神醫,若非冼夫人用金蠶蠱相救,他也一樣承受不住。

如今再沒有了冼夫人,也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孫思邈就算假死,宇文護也會將他的身軀斬成肉醬,絕不給他活轉的任何可能。

孫思邈喝下那杯酒是必死無疑,可他就算不喝,也同樣活不下去。

帳中帳外有一眾周軍,宇文護最犀利的日月風雲四大護衛都在帳中,還有裴矩等高手在側,孫思邈就算不身處牢籠,也未見得能敵得過這幫虎狼之兵……

孫思邈伸手接過了酒杯,臉上滄桑之意浮起。他看起來已認命……

慕容晚晴望著孫思邈端起酒杯那一刻,心中劇痛,嗄聲道:“孫思邈,不要!”

酒杯頓在了半空,孫思邈並未看她,宇文護興奮之意卻更濃,他就在等這一刻,他期待慕容晚晴有話說。

慕容晚晴大聲道:“宇文護是個瘋子,他說的話一句都信不得!”

眾人均驚,這些年來,從未有人敢對宇文護說這種話。

四大護衛才要呼喝,宇文護一擺手,激動道:“讓她說下去。”

他激動什麽?

慕容晚晴見孫思邈就要喝下毒酒,心中激蕩,顧不得去想宇文護的用意,又道:“你難道忘記柳如眉是怎麽死的了?”

孫思邈眉梢微跳……

“當年你喝毒酒前,柳如眉就死了!宇文護是個瘋子,他就喜歡看你痛苦的樣子。你就算喝下毒酒,他想做的還是要做,絕不會有半分改變。”慕容晚晴思緒前所未有的清醒。

孫思邈望著手中的那杯毒藥,眼中滿是愴然。

慕容晚晴能想到的事情,他怎會想不到?

“他當然知道,他比你知道。”宇文護人在高台,緩慢道,“但他一定要賭是不是?他知道若是不賭,我肯定會屠城,肯定會殺冼水清,而在這之前,我肯定要殺了你!”

停頓片刻,帶分愜意又道:“可他若是賭,他雖必死無疑,但還有分希望救你,有希望能挽救眾生,這是多麽偉大的心境?”

螻蟻尚且偷生,只要有一絲生機,人就會去賭。

宇文護殺人無數,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他做不到孫思邈的境界,也不理解孫思邈的境界,他要做的是,將這種境界變成一個讓人痛苦,他卻享受的過程。

慕容晚晴見那酒杯離孫思邈又近了些,突然道:“你錯了。”

宇文護虬髯似乎更亮,亮的幾乎要滴出血來:“我錯在哪裏?”

“你錯在根本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孫思邈也不知道。”慕容晚晴說到這裏的時候,臉色蒼白得沒有半分血色。

一些事情,她本以為死也不會對孫思邈說,她怕……

可她現在已決定要說。

宇文護眉一挑,似笑非笑道:“普六茹堅,她的真實身份是什麽?”

普六茹堅沉吟道:“這個……她應是慕容紹宗的後人……可這似乎無關緊要?大冢宰不是只希望她和孫思邈相愛就好?”

他負責還原當年的那出戲,只需要找個愛孫思邈的女子來演戲,根本不用考慮那女子的身份。

慕容晚晴心中一陣絞痛,冷笑道:“你錯了,我不會愛上孫思邈,永遠不會!”霍然望向宇文護道,“我本是斛律明月的手下。”

酒杯頓在半空,孫思邈望著酒杯,似乎也震驚慕容晚晴所言。

“我不叫慕容晚晴,我叫斛律琴心,斛律明月的義女。”

斛律琴心——她本叫斛律琴心,她姓斛律,並非慕容。

她是大齊臣子,並非齊國叛逆。

斛律琴心說到這裏的時候,心中如針紮一樣地痛,她不想說,但她一定要說,她知道說了之後,和孫思邈再沒挽回關系的可能,但她還是要說。

“孫思邈未進鄴城時,就被我義父盯上,因為我義父一直認為他是道中之人,要對齊國不利,因此派我改扮成朝廷叛逆慕容晚晴接近孫思邈,查看他的動靜,若有變數,甚至……可隨時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