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土匪

自古孝子無數,又有幾人能夠割肉伺母!

兩世為人的周士相已然被斷臂喂母的胡老大震駭住,胸口如有一重物壓不著能呼吸,久久,方喃喃吐出一句:“真丈夫也。”

宋襄公也感慨道:“是啊,胡老大真丈夫也!”

“斷臂喂母,比之二十四孝不遑多讓,此驚天偉地之孝,胡大哥又何以不願提及此事?似乎,還有不快,不願為人知道?”周士相不解,小心翼翼的向宋襄公打探起來。

宋襄公苦笑一聲,指了指心窩處,低聲道:“胡老大始終未能救活老娘,又救不了兩個親弟弟,這心中有愧,故而不願與人多說此事,說多,傷心啊……好了,不說胡老大的事了,來,周兄弟,我再為你介紹其他幾位弟兄。”

說完,拉著周士相的手便走到那長滿絡腮胡子的漢子面前,道:“這位是彭大柱兄弟,廣東本省人,紹武皇帝那會投的軍,先前一直跟著淩海將軍陳奇策,去年咱們打新會失敗後,他跟隊伍失散了,半路上碰到咱們便合夥一起幹了。”

說到合夥一起幹了的時候,宋襄公和彭大柱臉上都有些不自在,周士相並沒有注意,便是注意到了也不會有什麽想法。他也看出來了,眼前這幫漢子幹得就是落草為寇的事,否則一幫拿刀拿槍的漢子聚在一起做什麽。

彭大柱這會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對自己剛才的舉動很是後悔,他雙手抱拳,慚愧道:“周兄弟,方才真是對不住了,要是讓我老彭知道周兄弟是殺韃子的好漢,我老彭就是豬油蒙了心說也不會對周兄弟無禮!”

周士相忙道:“彭兄弟也是不知情而矣,這事已經過去,千萬別再放在心上。”

“好!”

彭大柱看來也是豪爽的漢子,重一點頭,便不再多說。

宋襄公又向周士相介紹那個獵人打扮的漢子,此人姓趙名四海,也是廣東本省人,和胡老大一樣都曾在李成棟軍中當過兵,後來李成棟敗亡,他便和胡老大他們一起做些打家劫舍的買賣。

趙四海同樣抱拳對周士相道:“剛才叫秀才見笑了,等回了寨子,我請秀才喝酒,給秀才好生壓壓驚!”他沒有同其他人一樣稱呼周士相為“兄弟”,而是喚他“秀才”,看樣子,他對讀書人還是很有好感和敬重的。

“不必宋先生介紹了,我們自己報上名字。”

不等宋襄公介紹那兩個滿臉橫肉的漢子,這兩人就自個走到了周士相面前,個高的那個道:“我叫葛五,旁邊這個是我親兄弟葛六,我弟兄二人幹得就是打家劫舍的買賣,長得也兇了些,周兄弟要是瞧著不順眼,就甭正眼看咱,咱弟兄不見怪。”

葛五、葛六說得不假,兄弟二人是地道的土匪,清軍還沒有打進廣東時,他們就在粵西山區做些攔路搶劫的勾當,為此沒少被南明廣東官府緝捕,可二人仗著對地形熟悉,手下又有幫不要命的嘍羅,官府剿了他們幾次都無功而返。後來清軍進了廣東,南明在廣東的統治土崩瓦解,這明清兩頭的官府就誰也沒再顧得上他們兄弟二人了,讓他們著實快活了一陣。

去年兄弟二人也響應了南明大學士郭之奇的號召,帶領手下百十個弟兄出山幫助明軍攻打新會清軍,不過卻不是為了殺韃子,而是想著能夠混水摸魚撈上一筆。哪知,財沒發著,卻和胡老大他們一樣也被清軍擊敗,手下弟兄死傷大半,葛六也受了重傷,若不是路上碰到胡老大一行,得了宋襄公救治,恐怕這命就沒了。打這以後,兄弟二人便唯胡老大馬首是瞻,自年初起就跟著胡老大一直在這大樵山裏活動。

葛五、葛六這番自我介紹讓周士相無話可說,含笑點頭,算是知道的意思。

“對了,周兄弟,那韃子的榜文上說你是個秀才,可我就弄不明白了,你說你一秀才昨能殺了由雲龍那賊子的?”宋襄公突然又提起那個讓周士相難以回答的問題。

“這……”

周士相吱唔一聲,道:“當日那由雲龍也認為我是個秀才,手無縛雞之力,故而根本沒有疑我,這才讓我靠近一擊得手,現在想來,當真是僥幸,僥幸……若是那賊子有備,便是再有十個周士相,也是斷然殺不了他的。”

“僥幸?”

宋襄公眉頭皺了皺,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好在,他並沒刨根到底問下去。

就在周士相以為能夠糊弄過去時,趙四海忽然道:“秀才以前騎過馬?”

這個問題讓周士相再次一驚,急中生智,脫口道:“先考曾替人當過馬夫,故在我小時候便教過我些馬術,原是小孩子家學著玩,哪知日後會用得上。”說到這裏,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似是心中無限傷感。

趙四海見了,嘴巴微張,卻也沒再問。彭大柱和葛五、葛六兩兄弟實實在在的大老粗,哪裏會問這麽多事,只知那由雲龍是周士相所殺就行,這會周士相說什麽,他們便信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