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轉進

接連下了兩天雨後,天氣終於轉晴。對地裏的莊稼而言,這場雨下得很及時,可是對太平營而言,這場雨下得卻忒不是時候。

在周士相和宋襄公的主持下,進軍香山的戰略已經敲定,並且傳達到小旗這一級,後營這一塊卻是沒有得到任何通知,不僅沒有人告訴這些老弱婦孺他們將要到千裏之外的香山,甚至都沒有人告訴他們太平營將在不久後離開羅定。為了保密,周士相下了嚴令,不管是誰泄露消息都定斬不赦。

將大多數人瞞在鼓裏其實並不是周士相的做事風格,他很想讓太平營的每一個男女老少都知道他們將要幹什麽,因為只有知道幹什麽,他們才能放心的跟著走,而不是在路上大量逃亡,或是抗拒,從而讓整個太平營人心士氣降至冰點。沒有士氣的軍隊是不可能完成千裏轉進目標的,最大的可能是在半路就一哄而散。

然而明知隱瞞弊大於利,可周士相還是選擇隱瞞封鎖消息,因為這不是轉戰百裏,而是千裏,是徹底的拋棄家鄉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與之相對的,他最大的敵人不是清軍,而是漢人特有的鄉土觀念。

羅定也好,德慶也好,相距總不是太遠,在百姓心中這兩個地方都是粵西,也都是自己的家鄉,所以從羅定到德慶和從德慶到羅定沒有什麽區別。他們可能一輩子沒有到過省城,可到鄰縣走回親戚卻是常見的,所以這個百裏的距離對他們並不算什麽,但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到千裏之外,且有可能這輩子再也回不了家鄉,多半會做客死異鄉的孤魂野鬼,那他們多半就要驚慌起來。即便有屠刀架在脖子上硬逼著他們走,他們也不會甘心,逃亡很自然的就會成為他們的選擇,而逃亡恰恰是周士相所不能容忍,因為他不能讓太平營因為百姓的逃亡失去士氣。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周士相不敢冒險,太平營的成份太過復雜,萬一這些百姓不肯走,他很難依靠武力迫使他們走,因為他的士兵和百姓是一體的。所以他只能瞞,走一步瞞一步,一直瞞到百姓們即便知道實情可卻再也無法回頭那天。

……

軍官的思想工作也是分批次的,周士相首先是親自出面做通葛正、趙四海、葛義、蔣和等大樵山出身的軍官思想,和這些人說得最多的就是羅定太窮,香山太富,繼續呆在羅定,大夥不僅沒什麽油水可賺,還容易遭到清軍進攻。到香山去,雖說這一路太危險,但真要到了地方卻是能發大財的,而且還不怕清軍來打,真打不過大夥就鉆山窩子幹老本行去,左右死得都是那些新入夥的,只要老弟兄們在怕個什麽東西。

最後,周士相又是拍胸脯,又是漫天描繪到了香山後的美好前景,連哄帶騙之下,把一眾土匪出身的總旗們樂得合不攏嘴,一個個磨拳擦掌的恨不得馬上就去周兄弟說得那個什麽香山縣去發大財,至於可能遭遇的危險,他們卻是視而不見了。反正有周兄弟在,弟兄們就吃不了虧!

盲目的自大和自信正是周士相所需要的,他不怕這幫總旗自大,他只怕他們不夠自大。一支軍隊在真正正規化前,自大就是一種資本,是一種底氣,當然,有周士相親自坐鎮指揮,他當然不用擔心這種自大會成為失敗的苗頭。

頭腦尚保持清醒的只有邵九公一人了,他可不傻,旁人不知道到香山意味著什麽,他能不知道?不過看到眾人都被周士相煽動起來,他也不敢出頭和周士相唱反調,等別人興高采烈的走後,他才吞吞吐吐的將自己的擔心對周士相說了。

基本上邵九公的擔心和宋襄公的擔心如出一轍,不同的是,對宋襄公,周士相是好一番解釋的,對邵九公,周士相只用了一句話便讓他死了心。

周士相說得是“你若是能把背上那幾個字擦掉,你可以不去。”

狗日的!

這是宋襄公在加入太平營後第一回在心頭暗罵周士相,罵完之後也只能長嘆一聲,頗有上了賊船下不得的無奈感:去香山縣就去香山縣吧,但願這回狗日的周秀才不是把老子往死路上領。

鐵毅作為太平營目前僅有的兩個試百戶之一,又統領周士相倚為“法寶”的工兵營,所以周士相對他交待得最多,同時讓他馬上回營準備南進路上急需的制敵利器——震天雷。

所謂震天雷,其實就是爆竹,只不過相較傳統爆竹,這種爆竹威力大了許多。震天雷的樣品是周士相親手做的,因為沒有足夠的鐵,他只能用竹子制造。具體制造過程就是取一段帶有竹節的竹子,然後掏幹凈竹筒中雜物,在其側面打上小孔,接著將火藥倒進竹筒內,之後再用紙包著火藥搓根引線,一段搭在竹筒內的藥粉上,另外一端,則穿過竹筒壁上的小孔,用麻繩綁在外面。等這些工續完成以後,再在竹筒內的火藥表層塞進一張紙做間隔,紙上灑些碎鐵釘,最後用泥土將竹筒死死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