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攻守(四)

“敢掉頭者一律正法!”

林善志下了嚴令,綠營軍官們雖然都想撤,這仗打到這程度對得起上頭了,可林善志要死扛,身為下屬的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皮釘在那。最倒黴最苦的就是那些廣州府轄各縣的綠營將領,爹不親娘不疼的,大老遠被調來打新會,攻城拿來作炮灰。進,進不得,退,退不得,真是他姥姥的活見鬼了。

總兵大人下了嚴令,軍官們也沒辦法,軍法大於天,若是放任逃兵回去,總兵大人固然要殺他們的頭,旗兵那邊更是要扒他們的皮!因此對於那些敢掉頭跑的兵,也只能是二話不說上前就砍了。

幾十個逃兵的腦袋震住了那些想要逃跑的綠營兵們,他們哭喪著臉咒罵著城上的太平軍,同時惡毒的詛咒那些軍官,然後再次湧到城下,頂著城上不時落下的石塊、木頭、金汁,手腳並用的往上攀爬。

城下的屍體已經累得好高,先前營兵攀城還是將雲梯架在地面上,這會是直接架在人身上,有的雲梯上爬得人多了,雲梯的重量竟加下面的屍體給剌穿。乍一看,好像這雲梯就是長在人身上一般,好不恐怖!

血腥味和著糞臭味,彌漫整個城墻上方,讓人聞之欲嘔。

……

嚴令不得後撤的同時,林善志調集自己的親兵,命令他們集中一處以密集的箭枝壓制上頭的太平軍,然後調集死士從此處攀爬,意圖一舉登頂。

陡然密集的箭枝壓力立時使得當面城墻上的太平軍為之一滯,死傷十多人,後面那些青壯看到前面的太平軍一下死了這麽多人,嚇得兩腿哆嗦,牙齒打顫。有個叫範四的青年更是嚇得便溺失禁,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黃白之物從褲襠泛出。

一下十幾人死傷,兩側的太平軍又沒辦法冒著清軍箭枝頂過來,一時之間城墻上真的出現空档。

城下綠營發現上頭沒有石塊落下後,忙扛起雲梯再次架了上去。選出的幾十名死士披著兩三層甲衣,嘴裏含著長刀不要命的往上爬。

站在城門樓子最高處觀察整個戰局的周士相發現危機後,拔刀就往樓下沖,一眾親衛忙緊隨而上。

奔跑的路上,周士相隨手撿起一口廢舊鐵鍋頂在頭上,那鐵鍋不是熬金汁所用,乃是原先城上清軍生火做飯用的,這會拿來頂在頭上竟是起到盾牌的作用,接連幾根箭枝落在鐵鍋上都被彈開。

後面的親衛見千戶大人頂了口鐵鍋,也有樣學樣,可城上一時之間哪有這麽多備好的鐵鍋在,只能隨手找些木板頂著,好在雖是木板,但也讓自身中箭的危險降低許多。親衛們一路跑過去,不少人頭上的木板都成了刺猬。

近衛營正好有一隊火銃手正侯在那處,看到千戶大人冒死出戰,領隊的總旗趕緊帶上人往那地方跑。

……

震虜營是太平軍唯一一個全營配備棉甲的營頭,軍官身上更是披了鐵制的盔甲,其中經過數戰的老兵也是最多,戰鬥力也是最強,故而被周士相安排在了東門守衛。

在發現千戶大人帶人頂過來後,震虜營的軍官們也發現了這地的不對,立時就有軍官領人冒死靠了過來。

“朝城下打,快!”

看到有銃兵趕過來,周士相一邊跑一邊朝他們比劃,讓他們馬上拿火銃往城下打。近衛營那總旗聽到命令,忙沖到垛口後將銃指了下去,也不看就點火打響。

隨著第一聲銃響,很快就響起數十聲銃響聲。這銃雖然根本沒有瞄準,但幾十杆銃同時對著城下發射,也足以讓城下的清軍手足無措。

在城下向城頭上放箭,本身就很困難,看不清楚,只能胡亂一射了事,但使能把箭枝射上去就行,哪裏有瞄準一說。也不知哪裏有人,這力道便無法掌握,大多箭枝不是被太平軍的擋箭板吸收,便是直接越過城頭墜落到城後去了。沒給太軍造成多大傷亡,卻是射傷了幾十個正在城下忙碌的民夫青壯們。等到太平軍的銃聲響起,當即就有十幾個箭手被擊中,哀嚎慘叫。

發現城上打銃後,清軍驚了一下,但很快發現銃手並不是很多,且打了一輪停了下來,立時知道上面的銃手在裝藥子。裝藥子要時間,清軍忙抓住這換藥子的時間不顧一切的往上攀爬,等城上的近衛營銃手手忙腳亂將藥子裝好後,已有四架雲梯上的綠營兵爬到了垛口。

那些銃手多是新手,很多人甚至只打過一兩次銃,現在突然看到清軍爬了上來,且就在他們的不遠處,頓時就有人嚇得面無人色,手中的銃也是盲目的打響。稀裏叭拉的銃聲愣是沒打著那些攀上去的營兵!

遠處尚之信用千裏鏡見到這一幕,立時就是一喜,只要營兵能在城上立足,這城怕是真能破下!

那些攀上城的綠營兵也是這麽認為,畢竟守城的不是滿州大兵,也不是老本賊的兵,而是明軍的雜牌兵,仗著有堅城保護,這才敢堅守。可要是爬上了城,他們定然惶恐,打出幾個缺口來,這太平軍哪裏還敢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