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黃泉

海無邊,江無底。

深夜的譚江讓人心生畏懼,饒是再膽大的人棲身於小舟之上都會不自覺感到害怕,似乎那黑乎乎的江水裏隱藏著什麽怪物,隨時都會跳出江面將人一口吞下。

江水不斷的撲騰出浪頭,冰涼的江水打在人身上直濕得上下都潮掉,也叫人身子寒氣直冒。

齊豪是鳳陽府人士並不擅水性,也不會操舟,這會連同幾個不會水的漢子緊緊抓著船幫,把身子盡可能的貼著船倉,以免被搖晃的小船甩到江中。

會水的幾人則在陳默的帶領下使勁的操舟劃筏,他們用力的向前劃著,只在心裏默默念著號子,也不斷的向前前方張望,盼著早一點能夠到達對岸。

王德沒有被要求劃船,但卻被勒令老實坐在船倉中,誰也不擔心他會突然跳船逃跑,因為深夜的譚江就是水性再好的漁民也不敢下水,何況王德這個半吊子,他要真敢跳下去那絕對算是個爺們了!

裝著藥子的幾只牛皮袋子被齊豪他們壓在身下,盡管幾人已經想盡辦法不讓江水打在袋子上,可是江水還是無情的將袋子打濕,好在這牛皮袋是防水的好東西,外面潮了裏面卻潮不了,要不然沒了這些藥子,他們還真不知如何完成夜襲計劃。

……

廣東水師的營地在離距新會城西南十六裏的魚市口,此地顧名思意乃是當地漁民交易買賣的地方。每日清晨漁民從江上打來魚後都會在此賣給等侯的魚販子,再由魚販子將這些魚運到附近的縣城和城鎮出售。不過自打清軍占領此地後,魚市口便再也不是漁民的集中地,而成了廣東水師的一個臨時巡防所,現在更是成了廣東水師的大營。從前那些漁民不是被清軍殺害就是舉家逃到別地去了。

深夜在江上劃上十幾裏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根本無法辨物,江上又有水師的巡邏船,故而王德每次和太平軍做鹽貨買賣都是先將鹽運到新會城的對岸,再從那裏用船渡江,如此一來齊豪他們就必須先渡江到對岸,再由陸路潛進廣東水師的大營。

這條路對齊豪他們陌生得很,充滿未知兇險,對王德而言卻是輕車熟路。自打被齊豪他們控制住,又得了五十兩黃金,目睹三個同夥被殺後他就相當的配合,得知齊豪他們的目的是想潛進水師大營,他的臉上倒也沒露出多少驚訝,只是耷拉著頭坐在那不知想什麽。

劃了約摸小半個時辰,一舟一筏終是到了對岸。腳踏上陸地那刻,船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氣,不會水的齊豪幾人更是迫不及待的跳上岸,走了幾步卻是兩腿發軟,倒是有些不適應起來。

休息了片刻後,齊豪一把拽過王德,也不廢話,喝道:“帶路,別甩心眼,要不然就剁了你!”

王德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然後領著眾人沿著他來時那條路往前方摸去。

……

往水師大營去的這條路嚴格來說並不是路,因為路上滿是草木,有些地方和對岸一樣也是灘塗,沿途也沒有任何人家居住,遠遠看去和一片荒野沒有什麽區別。對此,齊豪見怪不怪,越是這種人煙罕至的地方,越是適合做些見不得光的事。王德偷偷向太平軍賣鹽本就是掉腦袋的事,他真要把他們領上什麽大道,毫不顧及的往前走,他反而要琢磨下此人安得什麽心思了。

一路上齊豪他們為防被人發現自然不敢點火把走路,摸黑前進行動自然十分遲緩,十幾裏路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為了節省體力,中途齊豪讓人輪流背負藥子,而他自己則牢牢看著王德,手裏的刀從來沒有離開王德的身子一尺距離。

眾人都是光腳,和在對岸時一樣吃夠苦頭,醜時時分,他們終於看到了前方江邊上有火光在閃,再往前近些,隱約便見上百條船只依次停在江邊的一處渡口上。

到了!終於到了!

一眾參與夜襲的漢子都是一臉興奮,看向那些船只的眼神也格外的兇狠。

齊豪和陳默對視一眼,便要按照事先約定分頭行事,齊豪帶人去破壞清軍的船只,陳默則帶人在清軍營中放火。

剛要準備行動,耳畔卻傳來清兵的呼喝聲,聽聲音人數還不少。

都這點營中還有人在喧嘩?

齊豪和陳默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均是對清軍營中這一反常的動靜感到困惑,因為不管明軍還是清軍都是嚴禁深夜喧嘩的,但凡發現一律砍頭,不如此做就易引起營嘯,到時黑暗之中彈壓不住,這大營就可能瞬間崩潰,士兵、軍官自相殘殺起來。可耳畔傳來的動靜卻是那麽真實,令得二人愕然:難道清軍不怕營嘯?

王德見狀,卻苦笑一聲道:“二位不必疑心什麽,我們水師不同其他兵馬,總鎮大人夜間都是尋快活的。”

聞言,陳默和齊豪會意過來,雖然王德沒有明說,但二人都明白他話中意思,無非這廣東水師實在是不成器,根本沒有正常軍隊的規矩,總兵帶頭在營中胡鬧,下面自然也跟著學了。這會那些動靜八成就是清軍在尋歡作樂或是聚眾賭錢,不然不會有這麽大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