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決戰(一)

清軍平南藩下將領在營中決定背著尚之信撤兵,又有靖南藩下和督撫標兵決意撤兵,這情報新會城內的周士相自然不知,江上的陳奇策也是無從知曉的。

現在的局面有些詭異,城中的周士相在等待江上的水師動手,他好率部出城接應配合,然而江上的水師自到來後卻是按兵不動,沒有絲毫上岸的意思,清軍那邊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只沿江駐防的綠營兵四下調動布防。

眼看日頭向西,江上的水師卻仍無動作,周士相眉頭不由深鎖,猜測統領水師的明軍將領到底打的什麽算盤。

若是那明將真是率部前來支援新會,便應在到達之後即刻向清軍發起進攻,以收奇兵之效。即便不能一舉擊潰清軍,也能在太平軍的接應下開進城中,如此也能令守城力量倍增。可現在水師卻是按兵不動,坐視戰機流失,這不能不令人疑心重重,猜測這支明軍水師是否為支援新會而來。

“先生以為水師那邊在想什麽,為何半天不動?”苦思無果後,周士相想從宋襄公這裏得到答案。

宋襄公微一沉吟,將他的猜測說了出來,他道:“怕是水師力有不及。”

“力有不及?”周士相微愕,不知宋襄公此話何意。

宋襄公解釋道:“北人擅馬,南人擅舟。明軍水師可在粵省江海之上馳騁,然水師官兵卻大多不習步戰,故難以和岸上清軍正面廝殺,只能起襲擾,封鎖、運糧運兵作用。去年新會之役時我隨胡全下山助戰,便見過水師作戰,大抵也就如此。

再者我觀這支水師雖有戰船百余艘,但之前卻又不曾在譚江出現,想必是岸上無法立足而竄至海島的兵馬。如此一來,這支水師實力恐怕不如我們想象的那麽強大。船只雖多,能戰之兵卻少,因此就算是統兵之人有心派兵上岸支援我軍,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這才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說完,宋襄公想到什麽,又道:“就眼下情形看,水師按兵不動比動的好。”

“為何?”

“不動,則清軍不知虛實,妄自揣測之下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無形壓力之下甚至還會動搖全軍。水師若動,清軍勢必阻擋,雙方交手,虛實便是盡知。水師若勝,新會這困局自然解了,可若敗,水師縱然可以撤走,可我軍卻是再無任何支援力量了。新得大勝的清軍士氣也必隨之提高,兩相抵消之下,新會這一戰的結局難說。”

宋襄公嘆了口氣,先前水師到來的著實讓他興奮了一陣,以為勝利有望,現在卻不由再次擔憂起來。

周士相沒有說話,只在腦海消化了宋襄公的分析,思來想去,怕水師的按兵不動真如宋襄公猜測那般乃是力有不及所致。

可水師按兵不動他能接受,然為何清軍也不動呢?

他對宋襄公道:“若照先生說的,水師不動自有道理,可清軍為何也不動?尚之信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水師在江上對他形成威脅吧?況且這接連幾天強攻,清軍損失不下數千,營中糧草也是不剩多少,我軍沒有援軍,尚之信還能孤注一擲和咱們耗到底,現在我軍來了援軍,他如何還能堅持不肯退?這不合常理。”

“這……”

周士相的問題讓宋襄公也是糊塗,尋思道:“估摸尚之信這會比咱們還頭疼,我曾聽聞這平南王世子乃是個性子暴躁之人,這種人多半倔犟,屬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想必他不甘心就此退兵。”

“若尚之信真是這種人,那咱們還真別指望清軍撤圍了。他是平南世子,他不肯撤,麾下那些將領又如何敢撤。嘿,尚之信這可真是鐵了心要和咱們太平軍拼到底了。不過……”

周士相咬牙拿定主意,用力一拍城垛,重重道:“他不肯退,咱們就逼他退!”

宋襄公被周士相這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顫聲道:“千戶的意思是?”

周士相目光閃動,“若我軍現在突然出城攻打清營,你道尚之信會如何想?”

宋襄公不假思索便道:“尚之信見我軍突然出城,肯定以為我軍已和江上水師取得聯系,相約共同出兵夾擊於他。”

“不錯,尚之信能孤注一擲,我周士相又為何不能破斧沉舟,背水一戰!我便是要讓尚之信誤以為我軍已和水師取得聯系,夾擊於他,我倒要看看他尚之信還能不能穩住陣腳,亦或是他的骨頭硬,還是我周士相的骨頭更硬一些!”

周士相決意破斧沉舟出城決戰的想法讓宋襄公一驚,旋即便想到現今也只有這一條路走了,或許這條路也是太平軍的唯一生機。但他擔心太平軍這邊動起來,萬一水師那邊卻還是不動怎麽辦。

兩軍夾擊和孤軍出戰意義大不同,前者有動搖清軍整個防線的可能,後者卻是絕無半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