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我說他是他便是

太平軍文官表面的二號人物在自家地盤上被人喝斥,還不敢頂撞,這讓周士相不免猜測訓斥王章鈞的怕就是那位大學士郭之奇了,因為廳內的聲音可不是宋襄公的。

周士相沒有急著進議事廳,而是在駐足在外聽,想明白為何郭大學士要訓斥王章鈞。然而廳內訓斥王章鈞的卻不是大學士郭之奇,而是代表總督連城壁前來的廣東省提刑按察使司副使秦榮。

提刑按察使司和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分掌一省司法、民政、軍事,合稱三司。提刑按察使是正三品,副使則是從三品。廣東自永歷二年被清軍攻破之後,省內官制便一直混亂,眼下廣東境內能稱督撫大員的只有總督連城壁和四府巡撫張孝起。連城壁雖是大學士,但因並未兼總督,所以稱不得督師,當年他又是自請前來廣東聯絡義師抗清,故對廣東軍政司法實則無插手之權。

提刑按察使司衙門當初隨總督衙門一起遷往欽州,這幾年四府巡撫張孝起又一直在高州,所以提刑按察使司便成了總督衙門的下屬。

秦榮是崇禎十二年的進士,甲申時從北京逃至南都,在弘光朝禮部任行走,後又往福京任職,繼而又至肇慶參與擁立永歷帝朱由榔,永歷酬功,委他廣東提刑按察副使。因他平日頗得連城壁信任,故這次連城壁便讓他隨郭之奇一起前來廣州。

秦榮並不是無故向王章鈞發難,實是事出有因。他和王章鈞乃是舊識,且是同年,都是崇禎十二年的進士,且一起從北京逃到南都。不過之後二人境遇卻是大大不同,秦榮算是“政治正確”派,在當年紹武和永歷相爭時果斷支持了神宗後裔的永歷,而王章鈞卻跑到廣州參與扶保紹武帝。

廣州城破後,王章鈞和大學士何吾騶等人一起降清,被清廷任命為惠州知府,幾個月前剛從惠州任上調到廣州任左參政,結果參政官沒做幾天,就成了太平軍的俘虜,再接著又成了明朝的廣東布政使司右參政。而秦榮卻一直堅定不移的做著大明的官,和連城壁一起堅持在欽州抗清,當初知道王章鈞在廣州參與擁立紹武帝後,秦榮便在同年冊上劃去了王章鈞的名字,與人說自己恥於與這等投機小人同年。

上次來的時候,秦榮沒有見到王章鈞,故不知此人歸降了太平軍,結果王章鈞和左清因為是左右參政的原因被宋襄公拉著一起來接待欽差大學士,結果叫秦榮看見自然勃然大怒起來。

秦榮發怒的原因不是王章鈞變節降清,而是不恥他當年參與擁立紹武。在秦榮這幫擁立永歷帝的官員看來,當年在廣州擁立紹武的都是逆臣,毫無氣節可言。他們甚至認為降清的官員可以原諒,扶保偽帝和永歷政權抗衡的那幫人卻是絕不能原諒,可要人人得而誅之。這便是唐桂之爭,似乎爭一爭哪個更正統要比從滿清手中奪回大明江山還要重要。

秦榮突然發作,郭之奇也始料未及,等到聽了幾句後方知這王章鈞原來人品如此不堪,不由也有些厭惡,雖然他並不將唐桂之爭當作一回事,但也未出口阻止秦榮,畢竟他心裏也是瞧不起王章鈞這種既變節又投機的小人的。

大學士也有些不滿周士相為何要重用這等無恥降官,至於周士相在廣州私設布政使司衙門,卻是小節,他這次帶來的聖旨除了封周士相為興平伯外,也考慮到廣東和雲南相隔太遠,中間有廣西清軍阻隔,故可讓興平伯仿延平前例,設置六官及察言、承宣、審理等官方便施政,同時允許周士相委任官職,武官可達二品,文職可達六部主事。有這道聖旨在,周士相私設布政使司便不算大問題,只要能和欽州總督衙門那邊明確從屬關系便行。

宋襄公和左清也被秦榮的這一突然舉動弄得有些尷尬,後者因也是降官,雖然當年沒有參與過扶保紹武帝,可心裏也虛得很,和尚可遠、耿仲德他們一樣,也擔心郭之奇會找他的麻煩,所以憋著氣不敢吱聲。他怕秦榮的發作可能是得到了郭之奇的授意,在沒有弄明白對方真實意圖前,還是讓王章鈞頂在前頭吧。

宋襄公是主人,周士相不在的時候可以做太平軍所有的主,可欽差大學士郭之奇沒有開口,發作的又是代表總督連城壁而來的按察副使,他也弄不明白對方意圖所在,便不好勸阻,只能尷尬的看著。

秦榮見郭之奇沒有阻止他,太平軍的另外兩人也沒敢阻他,心中便有了底氣,仗著自己是正牌的按察副使,所以咄咄逼人,對王章鈞是厲言相向,直將對方的所有醜事全揭了開來,弄得王章鈞是又羞又惱,可偏偏反駁不了。

秦榮越說越氣,直差將手指頂在王章鈞的腦門上了,泥人還有三分性,自己的醜事全被對方扒拉出來,自己又低聲下氣的近乎討饒了,可對方卻還不放手,王章鈞也怒了,憤然道:“夠了!王某當年縱有千般錯萬般不是,如今已然歸明,且是布政使司的右參政,你不過是按察使司的副使,憑什麽對本官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