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朝廷還想卸磨殺驢麽(第2/3頁)

吳應熊奇道:“活著的機會都沒有?”

吳三桂點點頭,道:“正是。在世俗之人中,一切教化都屬附庸,唯生存才是根本。你若不懂此理,別說取不到大梨,連小梨你也無法得到!久而久之,你自問還能存活在這世上麽?”

“若依父親所言,兒子直取大梨,那兒子豈不是有辱斯文?”

“斯文能當飯吃嗎?”吳三桂笑了起來,“是活著事大,還是斯文事大?你可知這世上有吃不起飯還要裝斯文的人?”

“那父親為何讓兒子處於眾聖賢之士當中時,要專取小梨呢?”

“聖賢之士往往多虛偽狡詐之輩,他們心中明明有著得到實惠的欲望,卻唯恐被人議論而不敢表現出來。因此,你若禮讓,在最後取梨,既能得到聖賢之名聲,又能得大梨之實惠,何樂而不為?而你若專門先取大梨,雖可得此實惠,必能引起聖賢之士的公憤。換言之,那些聖賢之士的唾沫星子會將你淹死。”

“既然是聖賢之士,怎麽會因為取梨小事而對人生怨呢?”

“我兒有所不知!古往今來,尚沒有聖賢之士能脫離人間煙火。也就是說,聖賢雖為聖賢,但畢竟是人,是人就得有欲望。聖賢之士圖聖賢也是一種欲望。聖賢之士之所以能得聖賢之名,是因為他們的此欲望已壓過彼欲望。但是,僅僅是被壓著而已,而非消滅,所以,聖賢之人的食欲卻仍然存在的。而眾人推崇他們為聖賢,是因為他們善於掩飾自己的食欲。

因此,如果你處於聖賢之士當中時,你最後取梨,必然既得大梨之實惠,又能得聖賢之大名。反之,如果你專先取大梨,聖賢之士必然不屑與你為伍,覺得與你為伍會有損其聖賢之名的。這麽一來,你必成世俗之人,而世俗之人,自古以來,少有成大器者。如你執意要置身聖賢之中,那聖賢之士必能以唾液淹死你!”

“若聖賢之士都以有損聖賢之名而最後取梨怎麽辦?”

吳三桂沒有想到兒子有此一問,他思索一會,便說:“那時你須看準筐中大梨,然後閉目伸手而取之。”

“這是為何?”

“因為在眾人看來,你雖有取大梨之實,卻非有心而取之也。你的聖賢之名不會因此而受損傷。我們為官者便常常以此法得其實惠又保其廉名。”

“那父親為何要兒子在第三種情況先聖賢之士取之,而不等聖賢之士取後再取之呢?”

長子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讓吳三桂也有些頭疼,但還是耐著性子為他解釋道:“因為聖賢之士雖將聖賢之名看得很重,但若置身於世俗之人當中時,必因生機遇到威脅而看輕聖賢之名。倘若他們仍然看重聖賢之名,必會因此而餓死。所以,當世俗之人取梨之後,他們早已將怨恨置於其身,自然不會注意他人。同時,也因為有世俗之人取大梨在先,必會激起聖賢之人的貪欲,而置聖賢之名於不顧。”

“既為聖賢之士,怎會置聖賢之名於不顧呢?”吳應熊有些不同意父親的見解,因為這和他所學很是不符。

“聖賢之士只可生聖賢之眾中,世俗之民中,決無聖賢之輩!若有,也早已餓死!你若不信,這時,你最後取梨,必得小梨。只有按父親之法取梨,仍然既可得大梨之實惠,又能保聖賢之名聲……應熊,為父所說乃畢生經驗,我知你糊塗,但你卻須謹記,日後好生琢磨,便知為父這話都是對的。”

吳應熊覺得自己對於父親的道理,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懂。他很想讓父親說的再清楚些,可卻見父親臉上有些疲倦之色,身為人子孝字當先,便起身拉著弟弟應麒與父親告辭,好讓父親能夠早點歇息。待他二人離去後,謀士胡守亮卻從帳後走出,來到吳三桂身邊。

“我這兩個兒子,你怎麽看?”吳三桂說話的時候,視線仍落在案桌上的黃皮梨上。

胡守亮斟酌片刻,道:“世子有大賢之風,卻有些婦人之仁,無果斷狠辣之意。承平之時,乃是賢主,大亂之時,卻非良君。反觀二殿下,雖看著粗魯,好似無謀之輩,卻是能成大事之人,頗有王爺風範。”

“也許吧。”

吳三桂笑了笑,並沒有責怪胡守亮對於長子應熊評價過低,因為這也是他這做父親的看法,但這不代表他對長子就失望了,因為他從沒想過長子要如他一般經歷大風大浪,他只要應熊好好的活下去,然後順順當當的接他的平西王位即可。這天下,總會太平的。

胡守亮知平西王心中如何想,所以他沒有再說什麽,而是開口說起另一件事:“洪大人信中說廣東的太平軍已經進入廣西,廣西巡撫陳維新向線國安救援,線國安卻不肯回兵,看來這事多半是征南將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