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便宜爹的難處

去年臘月耿繼茂就病了,原靖南王府的郎中診治之後說是王爺染了風寒。

風寒這病,可重可輕,大體卻是視人年紀與體質而論病情嚴重程度。年長體弱者,這風寒說不得就能要了命,可耿繼茂正值壯年,身體一向也養得結實,是上馬能拉弓,下馬能舞刀,比起同輩尚之信不遑多讓。所以按理這小小風寒不致讓身強力壯的耿繼茂喪命,可偏偏耿繼茂這病就是一直不見好轉。初幾日,還能撐著,到後來,卻是臥床不起,每日都要進藥湯了。不但如此,更是常常昏迷,夢中說些嚇人的怪話,令得伺候的下人們聽著都是膽顫。

耿繼茂死後,曾經伺候他的王府下人都被原來的二管事向榮調了出來,除去奴籍,給予田產房屋安置到香山縣去了,所以他到底說過些什麽,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打聽。

耿繼茂名義上是主動來歸,當初周士相又本著為自己謀個親王的盤算,故而向永歷朝廷發去了奏請。按規矩,永歷朝廷當繼續冊封耿繼茂為大明的郡王。去年大學士郭之奇來粵時,也專程到靖南王府去拜訪耿繼茂,言談中也提到了為耿繼茂奏封郡王事。不過郭之奇回昆明後卻因為戰事緊張,加上為周士相請封王不得,實在是不好向永歷提及耿繼茂這個偽王爺的事,要不然永歷再下旨封這來歸的偽王繼續當大明的郡王,那置周士相這個才得封粵國公的廣東功臣於何地?

嫡福晉被周士相霸占,自己又被囚禁王府之中,昔日部下想見自己一面都不能,耿繼茂猶如籠中困獸,但其心性卻是堅忍異常,生生忍受住了這奇恥大辱。周士相潮惠大戰回廣州時,耿繼茂更是親自上前為其牽馬,堪稱鞍前馬後伺候。這份隱忍勁令得周士相都為之動容,不過也為他帶來殺身之禍。

耿繼茂顯然不是病死,而是被毒殺。兇手是靖南王府二管事,現今的軍帥府大管家向榮。當然,幕後主使者是誰,卻也是不須多言的。

耿繼茂不知自己的隱忍並沒有為他帶來好運,而是帶來殺身之禍。他一直在靖南王府掩飾著內心的憤怒,強行壓下直能把整個人燒著的怒火,為的就是能等來永歷政權的冊封。永歷朝廷的承認和王爵對耿繼茂十分重要,因為那是他的護身符,也是他東山再起的機會。

大丈夫一日可無妻,豈可一日無權柄在手?

耿繼茂癡癡的等,然而,等來等去卻是等不到雲南的消息,心中郁結可想而知。於是乎,一場小小的風寒竟讓正值壯年的靖南王一病不起。

雖然不待見耿繼茂這個二五仔,不過周士相走後,全權負責廣東事務的宋襄公明面上總要做些事。年初,宋襄公派人遍請良醫到靖南王府為耿繼茂診治,可得出的結論卻和靖南王府那些耿繼茂從遼東帶來的郎中看法一樣,都是靖南王心中郁結以致氣血不暢,所謂病入膏荒,金石之術已難回天。

名醫郎中們說的委婉,宋襄公卻是明白,這是說耿繼茂活不了。郎中們給出的時間為最多三個月,結果才兩個月,耿繼茂就病死了,死在深夜時分,死在妻子石元靈的面前。死後,他閉眼了。

石元靈是二月的時候托宋襄公給周士相送去信的,信中提及自己身為妻子,丈夫卻重病染床,故而她當回王府伺候丈夫於病榻之側。丈夫病重,妻子照顧,這乃人之常情,周士相也不是不近情理之人,回信允了,並要宋襄公給石元靈一些方便。

石元靈回靖南王府時,耿繼茂已是口不能語,見妻子回來,目光微閃,似想要說什麽,但終是什麽也沒說。石元靈倒也盡了妻子本份,日夜在耿繼茂身邊服侍。

耿繼茂死後,石元靈大哭一場,爾後卻以嫡福晉的身份召集王府眾人,要他們為耿繼茂按滿清藩王禮置辦喪事。

廣東已經光復,耿繼茂名為來投,實為降人,石元靈一介婦人要以滿清王爺禮為耿繼茂辦喪,這使得外界議論紛紛。宋襄公知道此事後卻未制止,只要藩庫撥了三千兩銀元供石元靈用。

宋襄公不反對,卻有人反對。

耿仲德等靖南藩下舊將雖對耿繼茂之死有所懷疑,但人已經死了,懷疑有個屁用,難不成還能讓人起死回生不成?他們反對石元靈以滿清藩王禮儀辦喪的原因是因為他們要為耿繼茂獲取身後名。

耿繼茂雖死,可兩個兒子卻在。

石元靈以滿清藩王禮為耿繼茂辦喪,清廷卻已明詔天下削了耿繼茂的靖南王爵,這喪禮辦得就有些不倫不類。這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真這麽辦了,耿精忠和他弟弟耿昭忠怎麽辦?

顯然,清廷是不可能讓耿精忠承襲什麽靖南王爵了,但明朝這邊卻有承蔭可襲。

耿仲德代表靖南藩下舊將來沅州報喪,為的就是周士相能對耿繼茂的身後之名有個說法。耿仲德的意見是,耿繼茂當獲得明朝郡王封號,所以他死了,他的兒子耿精忠便當襲封。至於封號是什麽,倒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