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帝落平陽

廣東唐王監國、明軍大舉入侵雲南之時,千裏外的緬甸,大明天子朱由榔過著畫地為牢的囚徒生活。

朱由榔逃入緬甸時,晉王李定國還在嘔心嚦血的組織磨盤山戰役,欲挽救大廈將傾的大明江山,且當時清軍不可能直接威脅到已經逃到國境的永歷朝廷安全,朱由榔完全可以等待晉王與清軍決出勝負之後再做決斷。然而,畏敵如虎的永歷卻是不顧隨駕官員勸阻,不顧晉王與將士們正在和清軍血戰,由馬吉翔、李國泰等人簇擁登上了緬甸客船,從此自棄大明無數軍民。

朱由榔逃跑時,除他和馬吉翔等人外,隨行的大多數文武官員和護衛士卒船只都沒有著落,連太後和東宮都沒人理會。朱由榔坐船開行後,太後大怒,說道:“皇帝又不顧親娘耶?”朱由榔等才停泊了兩天,到初六日水路人員草草準備就緒,陸續開船南下。一路上緬甸寨民供應物品,十八日船到井梗(曼德勒),二十四日,緬甸國王請永歷帝派兩位大臣過舟講話。

朱由榔派中府都督馬雄飛、禦史鄔昌琦前往“宣諭南幸之意”。盡管永歷朝廷仍以宗主國自居,事實上卻是逃難而來,這點緬甸君臣自然非常清楚。為了避免禮節上難以處理得當,緬甸國王拒絕接見使者,只派漢人通事居間傳達信訊,並允許永歷帝和他的隨行人員暫時居留境內。

由大臣潘世榮帶領取陸路南行的明朝官員士卒在三月十七日到達緬都阿瓦城隔河對岸處,由於人馬雜沓,引起緬甸國王的不安,他說:“此等非避亂,乃是陰圖我國耳!”派出兵丁加以包圍,強行把這批南明人員不分男女老幼分別安插於附近各村民家看管,一家一人,禁止往來。這批南明人士頃刻之間妻離子散,家產蕩盡,失去了人身自由。通政使朱蘊金、中軍姜成德被迫自縊。

五月初七日,緬甸當局才把永歷帝及其隨從由井梗移到原陸路人馬到達的阿瓦城隔河相望的地方,用竹子圍造了一座城,裏面建草房十間作為永歷帝的住所,其他隨行官員人等自行構房居住。

朱由榔和他的隨從人員在緬都阿瓦城郊居住下來以後,同國內的抗清勢力之間已經很難保持聯系,所謂“朝廷”、“正朔”不過虛有其名。緬甸當局雖然允許他們入境避難,卻始終沒有給予正式的官方接待。盡管緬甸國王住在阿瓦城中、流亡入緬的永歷君臣住於阿瓦城外,隔河相望,近在咫尺,但兩人從來沒有見過面。

開初,緬甸當局還給予一些物資幫助,即所謂進貢頗厚。朱由榔也還攜帶了一點積儲,有意回贈一份厚禮,用明朝習慣的說法是居高臨下的“賞賜”。緬甸官員卻表示未得王命,不敢行禮,意思是不願對明朝皇帝行藩臣禮。朱由榔既無實力,也只好聽其自然。

永歷朝廷暫時得到安置,多數文武官員毫無失國憂君之念,繼續過著苟且偷安,苦中作樂的生活。當地的緬甸居民紛紛來到永歷君臣住地進行貿易,許多明朝官員卻不顧國體,短衣跣足,混入緬婦,調戲婦人,席地坐笑。緬甸官員看不起明朝逃難官員的醜陋行徑,私下說道:“天朝大臣如此嬉戲無度,天下安得不亡?”

一位漢人通事也痛心道:“我看這幾多老爺越發不像個興王圖霸的人。”

朱由榔見了這種局面也是痛苦,為了維護所謂朝廷的安全和體統,他決定派官員輪流巡夜,不想奉派官員卻乘機張燈高飲,徹夜歌號。朱由榔左腳患病,晝夜呻吟之時,馬吉翔、李國泰等人卻會飲於皇親王維恭家內,維恭家有廣東女戲子黎應祥,吉翔、國泰命她歌曲侑酒,黎應祥流著眼淚說:“上宮禁咫尺,玉體違和,此何等時,乃欲行樂。應祥雖小人,不敢應命。”王維恭竟然拿起棍子就打。

朱由榔聽到哄鬧哭泣之聲,派人傳旨道:“皇親即目中無朕,亦當念母死新喪,不宜聞樂。”王維恭等人才暫時收斂。此外,綏寧伯蒲纓、太監楊國明等大開賭場,日夜呼幺喝六,一片喧嘩。永歷帝大怒,命錦衣衛士前往拆毀賭場,諸臣賭興正濃,那管什麽皇帝聖旨,換個地方重開賭場,喧嘯如故。

緬甸國王派人來請黔國公沐天波過江參加緬歷年節。沐天波攜帶永歷帝原擬贈送的禮品過江後,緬甸君臣不準他穿戴明朝衣冠,強迫他換上民族服裝同緬屬小邦使者一道以臣禮至緬王金殿前朝見。按明朝二百多年的慣例,鎮守雲南的黔國公沐氏代表明帝國管轄雲南土司並處理周邊藩屬國家的往來事務,體統非常尊貴。這時卻倒了過來,要光著腳身穿民族服裝向緬王稱臣,沐天波心中苦惱可想而知。

禮畢回來後,沐天波對朝廷諸臣道:“三月在井亙(吉梗)時不用吾言,以至今日進退維谷。我若不屈,則車駕已在虎穴。嗟乎,嗟呼,誰使我至此耶?”說完大哭起來。禮部侍郎楊在、行人任國璽在這個時候竟然還上疏劾奏沐天波失體辱國,永歷帝無奈,只好留中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