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回師稱帝

“是,大帥!”

聞令,瞎子李鐵錘一拎,闊步而出。他是個死腦筋,大帥說的他從來不打折扣,說不讓人進來,就不會有人進來,除非他死了。轉瞬之間,周士相就聽見瞎子李傳令的聲音,接著就聽見衣甲閃動,卻是親衛們再一次將這屋子圍得水泄不通。這凜冬之夜,連蟲子都飛不進來。

屋子之中,就剩下周士相、葛義、鐵毅、郭雄、王輔成、蔣和等將領。桌子中央插著三根巨大的蠟燭,喝得只剩一口的藥碗放在蠟燭邊。蠟油不斷因為燃燒發出“霹哧”聲,火焰時而明亮,時而暗弱下去。

諸將端坐在那,靜靜看著周士相,他們知道,大帥叫他們過來,定是有所吩咐。

半晌,周士相用左手捏著自己眉心中央,輕輕揉了一揉,然後嘆口氣道:“大意失荊州,想不到韃子的炮能打這麽遠,險些就讓我出師未捷身先死了。”說完,苦笑一聲。

諸將不知如何接這茬,只好均是沉默,要他們也苦笑出來,卻是不能了。知道大帥中炮之後,諸將心中的驚懼不亞於普通士兵,王輔臣當時更是連兵都不顧,打馬直奔中軍,事後想來還是後怕,若那時揚州的清軍殺出,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說說吧,我昏迷後,福臨怎麽出牌的。”

周士相收起苦笑之色,他醒來後,郎中告訴他,已是昏過去一天一夜。這一天一夜間發生了什麽,他都不知道,只知道鰲拜領著滿蒙騎兵就吊在儀真河對岸,不過雙方並沒有發生什麽接觸。想來,清軍也忌憚自己是死是活。或者說“賊秀才”三字已成了清軍頭頂上懸著的劍,這劍一日不朽,清軍便一日無膽。

“出牌?”

諸將一怔,旋即明白周士相說的什麽。郭雄簡單將情況說了下,周士相昏迷後,各部便在軍部官郭雄的主持下向三灣撤退,其間揚州清軍有出城追擊,不過始終未敢沖擊太平軍。至三灣後,王輔臣遂接手騎兵指揮墊後,和清軍對峙了半天,保護步兵撤過了儀真河。

因為周士相一直在昏迷,急需救治,所以郭雄和諸將商議後,決定留在高旻寺,一方面命令水師全軍隔斷儀真河,一方面命瓜州那裏做好準備。有將領曾經提出應當撤回瓜州水營,全軍渡江回南京,可是因為周士相在昏迷前有過叮囑,不能渡江,所以郭雄壓下了渡江意見,瞎子李又完全配合於他,如此才算將局面暫時穩定下來。

“鰲拜敢出來,看來福臨是真以為我死了。”周士相擺擺手,哼了一聲,忽的問諸將:“我要是死了,你們怎麽辦?”

“這……”

諸將被周士相這個問題問住了,大夥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這個問題在不久前,他們每個人都在考慮過。

“你們不必諱言,我是和你們一塊提著腦袋闖出來的,如果你們都不敢和我說真話,還有誰敢?倘若人人都不敢和我說真話,我活著又有什麽意義?每天活在謊言之中麽?”周士相搖了搖頭,目光落在葛義臉上,直接點他名道:“葛老六,我死了,你怎麽辦?”

“秀才,你要死了,我就帶兵和韃子拼了,你說過,人死吊朝天,沒什麽大不了的……再說咱弟兄們能有今日,該有的也都有了,我也封了侯,我哥也追封了一個侯,一門兩兄弟俱封侯,我想我死去那老娘要是知道,肯定會樂得從棺材中笑醒……真的,秀才,我不騙你,我會為你報仇的,揚州、北京,所有有滿韃子的地方,我都會把他們攻破,一個個宰掉!”

葛義很平淡的在說這話,他也很久沒有稱呼過周士相叫“秀才”了,但他的字裏行間流露的卻是真情。兄弟死了,他為他報仇,這世上還有什麽比這更真情的呢。

蔣和、郭雄二人也是大樵山的老兄弟,他們沒有說話,他們只是靜靜聽著,靜靜看著。鐵毅不是大樵山出身,但論資歷,也很老了,說起來他從礦上帶來的一幫礦工,應該說是太平軍的合夥者,而不是被收編者。鐵毅一向就不喜歡說話,同樣,他也沒有開口。

王輔臣是降將出身,現在卻是周士相手下最能打的騎兵將領,他也沒有說話,但他知道,周士相將他留在這裏,就是對他最大的信重。士為知己者死,王輔臣是苦出身,也有一身綠林習氣,他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人死吊朝天這話聽著粗魯,但事實上也就那麽一回事。周士相真要死了,他想他也會為他報仇,因為他從來不是怕死的人。有可能的話,他同樣會將揚州,將北京都屠光。

周士相卻搖了搖頭,他道:“我知道你們會為我報仇,但我更想知道,我死了後,你們會聽命於誰,又會如何在大明身處?”

諸將再一次怔住,他們感到周士相現在所問的,恐怕是他們今生遇到的最大一個難題。一個虛無未知,但又真有可能發生的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