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章 目無王法

湯效先覺得於百恩的辦法十分好,齊王和朝廷現在對恢復生產十分重視,各級官府為此出台了不少政策用於保護耕牛等生產物資。而松江本地的教民卻為口腹之欲私宰耕牛,且還要說動官府幫他們寬松律法,他湯效先要是不將此事嚴辦,日後上頭追查下來,恐怕他湯效先就得和包庇不肯納稅的前任一樣被械送刑部大牢了。

升不升遷的倒是小事,湯效先剛剛從軍中百戶改任知縣,屁股還沒坐熱,哪就想著升官,現在只想不要在自己手中出事就好。當下,湯效先就喚來丁主薄,將自己欲要辦那些教民的意思與對方說了。丁主薄聽後,甚是惶恐,只覺不安,對不住教親們,但一想他乃是做的朝廷官,不是做的教中官,便也釋然,積極配合起湯知縣來。要不然不待上頭找他麻煩,“現管”湯知縣就能讓他吃好大的苦頭。再則,教民們也是應該要敲打一番,不然動不動擡大師傅出來壓他,叫他這官做得如何安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教民也是民,怎可自恃身份居王法之外,不服王化。借著這件事,叫教民曉得大明律法厲害也好。

嘉定屬松江府,這松江府的教民都是蒙元時期的36戶色目人繁衍下來的,約有五萬之數。這五萬多教民圍繞一座西域色目人納速喇丁建的大教寺白鶴寺居住,寺內建有教民墳。教民們幾乎不種田,只經營各種商業和手工業。早年松江府城內的西域兵最多,所以民間又稱松江老城為教民城。蒙元亡後近三百年,教民們早就改漢姓,說漢話,用漢字,外貌看起來和漢人也無不同,只是他們總以教民自居,不認自己為漢人,有事也總習慣找教中大師傅,而不是找官府。

丁主薄是教民中的傑出人員,自幼苦讀方中試任官,自然想有所作為,叫教親們都尊重,而非看不起,更不想因這事被他們連累。

早前松江清欠時,教民利益也被損及。教民雖不種田,但積蓄甚多,歷年多會買地租於當地人耕種,時日一久,自和本地士紳一樣偷稅漏稅。清欠一起,自有大批教民被迫繳納大量欠稅,有不少教民和那些漢人士紳一樣對明朝產生不滿,舉家逃往北地。留下的教民數量仍多,對這年來的官府變化頗多埋怨,聽說不少教民私下和那些對官府不滿的漢人士紳聯絡,欲要生事端呢。請丁喇東出面向官府說情,允他們宰牛吃肉,或許是個試探。不然,明明王法在那,不許私宰耕牛,這幫教民怎敢明知故犯。

只是丁喇東雖是教中人,可自為官之後和教中關系就淡了,所以有些內幕教親們也不會告訴他。湯效先這裏也是就事論事,只欲懲治犯法的教民,倒也沒有將這事往深裏想。

次日一大早,湯效先就叫升堂斷案。於百恩閑著無事,便以師爺的身份在堂中聽斷。

衙役們先帶進來一個偷雞賊,是個老犯,此前曾被湯效先打過板子。見又是這老犯,湯效先不由怒道:“你這賊子,在本縣手中犯過兩次,仍操舊業,不知悔改,當真是不怕打不成!”

那偷雞賊也是老油條,知道自己不過偷雞,官府也打殺不了他。只作一臉膽小害怕狀,心中卻想著左右不過打板子,只叫縣老爺打快活了他便無事。下次再偷,到遠處去便是,省得再犯在這湯縣尊手中。

湯效先見這偷雞賊目光閃爍,如何不知他想法,越想越氣,提起朱筆就在這老犯臉上寫了“偷雞賊”三字,然後取一面大枷將他枷了。又叫衙役將老犯偷的雞,頭向後,尾向前,捆在他頭上,枷了出去。才出得縣門,那雞屁股裏刮喇的一聲,屙出一拋稀屎來,從額顱上淌到鼻子上,胡子沾成一片,滴到枷上。

縣衙外的圍觀百姓見了這偷雞賊如此糗樣,不由大笑起來。於百恩也是頭次見湯效先斷案,見他如此別出心裁,也不由樂了。

枷了偷雞賊後,湯效先叫將那教民大師傅押上來。那大師傅戴著個帽子,對於自己為何突然被衙役鎖拿猶自不知。到得堂上,那大師傅便要找丁主薄,可丁主薄卻不在堂上。

“威武!”

衙役們喝起堂威來,叫這大師傅跪下。大師傅心中不願,可見這架勢也不敢不跪。待他一跪,湯效先就立即發作,怒斥這大師傅與一眾教民目無王法,大罵一頓後,擲出簽去,命重責三十大板。只將這大師傅打得皮開肉綻。完事後,又叫衙役取一面大枷,將那五十斤牛肉都堆在枷上。大師傅臉和頸子箍的緊緊的,只剩得兩個眼睛,在縣前示眾。

衙門外等消息的教民見大師傅被官府枷了,都是不服氣,但無人敢出頭,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大師傅叫大枷枷在那。湯效先原是想枷這大師傅幾日,不壞他性命,讓他們知道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便好。不想那大師傅不經枷,第三日嗚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