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糖糖和鐘子期

鐵心源當然不會用老石匠的那三個字當這座樓的名字。

如果用了那個名字,這座樓就白蓋了,前期付出的所有手段都會付之東流。

聽說朝廷已經嫌棄慶歷這個年號不好了準備改掉,據說新的年號叫做皇佑。

在這個普天之下都在等待皇帝保佑萬民平安的時候,你給一座準備請皇帝入住的樓閣叫做止步?

其實在鐵心源心裏覺得老石匠起的名字其實是不錯的。

唯一錯的地方就是他的消息太閉塞了。

這也是貴族和平民之間的差距,這個差距不是才華上的,而是信息上的,以及時空上的。

之所以會問老石匠,是為了穩定日益龐大的工地。

張巡檢為了修建這座宮殿,已經調集了六百多名陳留本地百姓。

再加上汝州,東京過來的工匠,人數已經接近一千人了。

如何管理好這一千人,是非常考驗人的。

稍微出一點差錯,被有心人混進來,轉眼間就是一場大災禍。

彌勒教就是專門幹這事情的,蜀中修築棧道的工匠造反了,河北營建城垣的廂兵造反了,就連修建錢塘江堤壩的工匠都莫名其妙的造反了。

因此,不由鐵心源不多加注意。

一般來說胸中怨氣最大的一般都是最艱苦工地上的人,也是最容易被挑逗起怒火的一群人。

至於那些相對比較輕松地工地,匠人們一般是有一種小小的滿足感的,只要自己不在最底層,一般不會容忍格局發生變化。

就因為這個原因,鐵心源和巧哥來的最勤的地方,就是采石工地。

中午的時候,水兒趕著一頭驢車過來了,驢車上放著一個很大的水甕。

鐵心源招呼那些正在吃自己幹糧的石匠過來喝肉湯。

鐵心源倒掉老石匠碗裏的開水,裝了滿滿一碗肉湯遞了過去。

自己也裝了一碗,把炊餅撕碎了放進肉湯準備開吃。

老石匠從自己的碗裏撈出一塊肉骨頭,放在一個少年的碗裏。

鐵心源見狀,也把自己碗裏的肉骨頭放進另外一個少年的碗裏。

這中間不必說話,老石匠看了鐵心源一眼,就把自己的黑面炊餅泡在肉湯裏,有一口沒一口的吃了起來。

鐵心源的炊餅自然是白的,所以坐在一群衣衫襤褸的人中間很是顯眼。

老石匠制止了鐵心源要把餅子換掉的沖動道:“什麽人什麽命,該什麽人享受的福分就該是什麽人的。吃一輩子黑餅子不算什麽,你無緣無故的給了他一塊白餅子,讓他吃順嘴了以後,沒本事掙白餅子回來,那就只有當賊偷了。”

老人家說的很有道理,因此,鐵心源就坐在那裏心安理得的啃骨頭吃白餅子,按照老人家的話來說,這都是該的。

一桶肉湯分發下去之後,水兒小聲的告訴鐵心源,有三個人不喝。

鐵心源不覺得在這個脂肪嚴重匱乏的時代裏,有人會拒絕一碗該是自己的熱騰騰的肉湯,除非是有別的原因。

他覺得應該觀察三天再說。

石匠幹的都是力氣活,吃不飽是沒有辦法出力氣的。

大宋官方對於邊遠地方的百姓還是比較仁慈的,只要是出勞役就會有夥食補子,也就是說只要你出勞役,官家就該管飯。

東京附近的百姓卻沒有這個便利,出勞役的時候不但要自帶工具,連幹糧都是從自己家出。

官府給出的解釋是京都百姓富庶,大多為二等戶,邊遠之地的百姓窮困。

鐵心源知道的理由和這個不一樣,同窗田源的父親就是戶部官員,聽天源講述,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偏差,唯東京兵力強大,不懼造反耳。

鐵心源觀察了三天那三個不吃肉的石匠,糖糖也大醉了三天……

第四天早上的時候,面容憔悴的糖糖離開了陳留乳山。

鐵心源過去送的時候,糖糖的笑臉很好看,從袖子裏拿出一小串已經幹枯的糖葫蘆給了鐵心源。

這是在王家上學的時候做的。

那一年,王家莊子給學堂送來了很多的山楂,是為了避免學生們積食分發的零食。

沒人喜歡吃這種酸不拉幾的紅果子,於是鐵心源就熬了糖漿,再把果子用竹簽子串起來,最後把山楂串子在糖漿裏滾一下,就成了糖葫蘆。

糖糖最喜歡吃這東西,總是私下裏央求鐵心源多做幾次。

可是鐵心源就只制作了那一次……

這串風幹的糖葫蘆,該是糖糖手裏最後的一串吧。

鐵心源不露聲色的接過糖葫蘆放進袖子裏笑道:“果子馬上就要下來了,我不光會做山楂味道的,還會做各種樣子的糖葫蘆,等著,秋裏就做。”

糖糖笑道:“多做點,汴河結冰之前我就要離開東京去蜀中了。爺爺要去成都府任職,我要跟著去。”

鐵心源皺眉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這個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