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宋人也殺人?

“高冠博帶的士人,衣香染鬢的仕女,走馬繁華的都市,勤勞慷慨的子民……

這是神仙地啊。

出自天賜福地的宋人,來到戈壁荒漠之後為什麽也喜歡殺人呢?

聽說那裏的人老有所養,少有所撫,每日裏晨鐘一響,世間再無閑人……

寺廟裏的僧人誦經之余會施舍四方,道觀裏的高人也會扶危濟困,聽說那裏的人連路邊的花草都不忍攀折,連流浪的野狗都能有食物。

為什麽這樣和善的國度出來的士子,也會喜歡殺人呢?

莫非真的是書裏面說的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

久不說話的仁寶上師聽了鐵心源的長篇敘述之後,長嘆一聲破天荒的說了一長串的話,他對鐵心源的敘述極為有感觸。

鐵心源知道仁寶上師在說自己殺俘的事情,也知道他是在隱晦的指責自己不像別的宋人一般仁慈善良。

這位天真的神職從業者,早就看遍了人間的殘酷和滄桑,在他的心中,無論如何都會有一片傳說中的凈土,大宋離得很遠,所以,他把傳說中的大宋完全完美化了。

大宋殺的人一點都不比西域少多少,只不過大宋殺人都是隱性的,不像西域如此酷烈直白,鐵心源對此有著最直觀的認知。

很大程度上這和經濟的繁榮度以及文化的普及有關,多少還有一點是非觀的宋人,至少還知道殺人是一件見不得人的隱私事。

不像西域人,殺人已經殺出成就感出來了,這裏殺人用不著有任何的遮掩。

至於西域的經濟,鐵心源到現在還沒有發現這裏有所謂的經濟,有的只有搶劫。

這裏的搶劫就像大宋的交易一樣頻繁,也有著同樣的功效。

大宋的交易是通過金錢來達到互通有無這一最高目的的,而西域的強盜們通過搶劫也達到了這一目的。

這裏有一套自己的詭異的生存哲學,並且效用良好的運轉著,至少,鐵心源目前還看不到這裏的搶劫經濟有任何崩塌的可能和危險。

大宋的社會已經發展到了封建主義的巔峰時代,西域至今還是半奴隸半封建的社會模式。

鐵心源可以肯定的說,即便是包拯那個道德宿儒來到西域,如果手下也有上千人需要吃飯,他也會拿著刀子沖出去搶劫的,而且一定比別的強盜更加的兇殘和勇猛。

無他,只因為包拯比那些殘暴的強盜們更加明白責任和義務之所在。

這些話沒必要對仁寶上師這個大宋崇拜者說,鐵心源面對上師炯炯的目光,只能慚愧的摸摸自己的鼻子苦笑道:“我是宋人中的異類,所以只能跑到西域來討生活。”

薩迦上師不像仁寶上師那樣天真淳樸,很明顯,他對人性有著更加深刻的認知,他清楚,宋人一定不像仁寶上師說的那樣純良,西域人也不一定全部都是窮兇極惡的強盜。

鐵心源是他認識的所有人中,最奇特的一個。

身為首領,他和自己的那些奴隸部下的低位等級似乎並沒有那麽嚴苛。

甚至在個人享受方面,他比那些奴隸唯一多出來的就是這一罐子金黃的蜂蜜而已。

他此時還不知道鐵心源的老窩在那裏,不過,他非常的希望能在鐵心源的老窩裏修建一座屬於自己和仁寶上師的寺廟。

自從苯教上師辛饒米保創建了苯教四法門之後,原本不立文字,不立顯像(佛像)的苯教,在經過與佛教的鬥爭失敗之後,終於痛苦的認識到了自己本門教法的失誤之處。

精神層面的神佛實在是過於遙遠,唯有讓愚昧的人們看到實質的神佛,人們才會加以信奉,哪怕只是一尊神佛投影在人間的虛影……

沒有王權的庇護,苯教的發展就成了一個很大的問題,薩迦上師認為,王權管控人們的肉體,至於靈魂必須交給他們來引導。

“很久以來,我和仁寶很想找一塊風塵不染的地方修建一座供奉普賢如來,普明大日如來的明堂,不知首領有沒有什麽建議?”

薩迦上師說完之後就看著火光下鐵心源那張明滅不定的面孔。

苯教在三百年之前的羅些辯法大會中失敗了,從此他們傳經的場所都被佛教所占領,無數的苯教上師只能遊走在窮山惡水中傳播自己的教義,歷經三百年薪火傳紀代代不絕,甚至到了一千年後苯教也沒有滅亡,自然有他的不凡之處。

如果讓薩迦上師在清香谷建立一座苯教寺廟,無疑會讓鐵心源變得耳聰目明,至少,全天下的苯教信徒都會成為自己的耳目。

更重要的是,在西域這地方,你要是不信奉點什麽,幾乎是寸步難行。

自己的山谷裏,如今有很多人,亂糟糟的什麽神都拜,甚至還有一群對著火堆行五體投拜大禮的,如果不能早點統一他們的信仰,遲早會出大亂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