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寒雨封城

“橫空出世,莽昆侖,閱盡人間春色。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夏日消溶,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

料峭的寒冬讓包拯不得不穿上厚厚的棉衣,這讓他看起來非常的臃腫。

南方人在開封過冬天,日子不是很好過,一雙腳放在火盆邊上,麻布襪子冒著裊裊的蒸汽,屋子裏充斥著一股及其難聞的氣味。

包夫人掩著鼻子走進來,拿走了那雙滿是泥水的鞋子,靠在門口喘著大氣道:“官人現在和三司使新來的度支判官王介甫可以比肩了。”

包拯依舊瞅著手裏的那張紙隨意應付道:“王介甫?那可是一個能吏,常州任上出彩不少,不過,想要和老夫比肩還需要時日!”

包夫人笑道:“妾身可沒有說官職和名聲,妾身說的是您的腳氣和王介甫脖子上的虱子可以比肩了。”

包拯回過神來抽抽鼻子,尷尬的笑了一聲,然後就穿上靸鞋推開了窗戶,一股陰冷的濕氣頓時就鉆進了屋子。

包夫人沒好氣的將窗戶重新關上,蹲下來幫丈夫脫掉襪子,用幹麻布包好他的腳,放在火盆邊的腳凳上嘮叨道:“臭點沒關系,要是因為冷再次傷風那可就麻煩了,春日那場傷風,差點沒要了你的老命去。”

包拯大笑道:“還是老妻體恤啊,這幾日走的路多,洗腳的次數就少,體味大發乃是尋常事。”

洗過手的包夫人端過來一壺燙好的黃酒放在包拯探手可及的地方道:“妾身去給您準備洗澡水,您先喝點黃酒,暖暖身子,這裏面可添加了姜片和紅棗呢。”

包拯見老妻出去了,就提起酒壺嘴對嘴的灌了一口,舒坦的哈一口熱氣重新把目光放在那張紙上。

“橫空出世,莽昆侖,閱盡人間春色。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

小子,要你去西邊就是幹這事的,如果你真能飛起玉龍三百萬,把西域弄得寒風料峭,就不枉老夫替你背黑鍋。

就是這句‘夏日消溶,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不太好。

年輕人幹點事情,受點委屈哪來那麽大的怨氣?真是不為人子!”

說完這句話之後,包拯就嘆了口氣,放下手裏的那張紙,躺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有了兒子之後的皇帝,性情變得多疑而且善變,他如今對所有人都抱著懷疑的態度。

以至於朝堂上人心惶惶,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地位殫精竭慮,卻無人對國事多上一份心。

現在,是大宋開國以來最好的時代,狄青在嶺南高奏凱歌,楊懷玉在昆侖關一戰就讓交趾國損兵折將。

用不了兩個月,這支大軍就會越過柳州,直奔交趾國重鎮升龍府。

狄青已經在上本要求在交趾國都城立一個鐵柱,以鎮天南!

南方眼看就要告捷,而北方的邊城安靜無戰事,西邊的邊城更是寂寥,李元昊忙著在國內驕奢淫逸,他似乎已經忘記了當初的雄心壯志。

這是大宋的大好時光,只是朝堂之上卻無人看到這一點,沒有了外患,大家都松了一口氣,開始忙著內憂了。

不知不覺,包拯喝完了一壺黃酒,腳下烤的溫熱,一股倦意襲來,就此沉沉睡去。

窗外天色青灰,冰雨蒙蒙,暮鼓和著樊樓的絲竹之音讓這座雄城在淒風苦雨中多了一絲柔和,柔和的讓人昏昏欲睡。

王漸站在五鳳樓的門廊下,已經在哪裏等候了很久,皇帝正在臨幸美人,一乘小轎就落在五鳳樓前,四個轎夫被冰雨淋得濕透了,渾身哆嗦著卻不敢離開一步。

過了一會,一個披著鬥篷的女子從五鳳樓中走出,王漸轉過身去,直到那個女子上了小轎這才轉過身。

瞅著離去的小轎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憂慮。

“來人啊!”

趙禎的聲音從大殿內傳來,王漸快走兩步走進大殿,只見趙禎赤裸著上身坐在床邊,手裏還握著一個酒杯。

“方才那個婦人是誰?”

王漸小聲道:“秘書省校書郎王充的妻子林氏!昨日進宮陛見皇後時,被陛下留下來了。”

趙禎喝了一口酒道:“王充官遣西京著作佐郎,即日上任,不得遷延。”

王漸躬身應是,然後很小心的道:“校書郎為從七品,著作佐郎為從六品……”

趙禎看了王漸一眼道:“去辦吧!”

王漸躬身之後就匆匆的去辦理皇帝交代下來的事情,趙禎披衣而起,推開窗戶,整個東京城盡收眼底。

天色鉛灰,寒雨封城,無人知道此時皇帝正在用目光巡梭全城,路上行人匆匆,即便是在這個繁華的都市裏,只要家裏還有一口吃的,就沒有人願意在這個冷徹骨髓的天氣裏去為生活奔波。

“橫空出世,莽昆侖,閱盡人間春色。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夏日消溶,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