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活著就是受罪

帶兵這種事對於冷平和王胄來說就像吃飯睡覺一樣自然,兩千亂糟糟的馬賊,僅僅跟了他們三天時間,就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統領是一個非常有本事的人。

能折服馬賊心的只有財富和殘暴。

這兩樣東西冷平和王胄都不缺。

射箭比賽丟出去的十塊瑪瑙,已經將這些馬賊的欲望全部都勾引起來了。

這樣值錢的東西,他們在天山北路還沒有遇到過,即便有也被賀元伍收繳走了。

一場場毫無人性的搶劫下來,富裕起來的只有賀元伍和自己的十一位親隨,而真正拿到最大利潤的卻是那些胡商,或者還有大雷音寺。

冷平和王胄在烏雞城看遍了人世間所有的罪惡。

他們兩人沒有一個是善類,出身自屍橫遍野的戰場,也親自經歷過不止一次的屠城行動。

不管是出自人的獸性,還是出自對敵人的憎惡,那些死在他們刀下的多少還算是一個人,因為他們的首級將會被當做軍功來計數。

而在烏雞城。

毫無理由的殺戮和折磨時時刻刻都在發生。

按照賀元伍的說法,他不會像鐵心源那樣愚蠢,用自己弟兄的口糧來養活這些賤民。

既然是必死之人,無所謂仁慈不仁慈。

“早日殺掉此獠……”

王胄對冷平道。

“磨損穆辛戰力,才是重點,且忍忍吧。”

“忍不下去,看到這家夥殺人老子頭皮都發麻,砍死一個人就像砍倒了一棵樹。老子自詡殺人如麻,和這家夥比起來竟然像是一個吃素的老和尚。不能這樣下去,老子擔心生出來的兒子會沒屁眼。”冷平嘿嘿笑道:“我們現在要幹的就是沒下場的事情,要什麽後路啊?”

王胄搖頭道:“我和你不同,我已經把家安在了哈密,就只想在哈密王的手下好好混出一個前程,給子孫留一點家產。你遲早要回去,即便是在這裏看到了地獄,回到大宋之後喝一頓花酒,好好睡一覺,什麽都會忘記。因此啊,在這件事情上,老子不苟且。”

冷平詫異地問道:“不苟且你又能如何?賀元伍的心早就黑透了,講理講不通。”

王胄瞅著冷平道:“我覺得把這些人交給大王,可能還有一條活路?”

冷平苦笑道:“你就別給大王添亂了,去年餓了大半年的肚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賀元伍就是餓怕了才自己立山頭扯旗號的。”

王胄笑道:“我估摸著大王可能會接受,這裏沒幾個人了,如果我們肯用銀子把他們買下來送回哈密你以為如何?至少要讓那些不知好歹的哈密回鶻人知道知道,離開了大王的庇護,他們過的是什麽日子。這樣一來也能少幾個造反的。”

冷平沖著王胄笑道:“你還沒有看出來嗎?大王已經嫌棄回鶻人太多了,導致地方上不好治理。

我們來的時候,大宋押運過來的第一批囚犯已經到了草頭韃靼人的地盤。

大王想用大宋的囚徒來增加哈密國宋人的數量,最終讓宋人占據絕對的優勢。

你看著,以後大宋的囚徒會全部送到哈密來的,你的法子不成。”

王胄愣了一會,瞅瞅窗戶外面小聲問道:“我要是把這些人給大王弄過去,大王不會砍我的頭吧?”

冷平猶豫一下道:“應該不會吧!”

王胄站起身朝冷平探出手。

“幹什麽?”

“借錢,賀元伍現在只認錢不認人……我就說販賣一些奴隸去哈密。”

七月的高原草長鶯飛,密密匝匝的荒草幾乎淹沒了古道。

今年的牧草長勢很好,草原上卻見不到放牧的牧人和牛羊,哈密國的清邊計劃執行的非常好,大軍連續不斷的掃蕩,讓這裏的殘存的草頭韃靼都去了更遠的地方放牧。

幾匹駿馬狂奔而至,驚擾了正在草叢中休憩的野雞和野兔,它們或者飛翔,或者亂蹦,飛快的向荒原深處逃遁。

荒原上很少有樹,即便有也長不大,一顆兩丈高的野榆樹撐開了巨大的傘蓋,在荒原中極為醒目。

為首的騎士勒住戰馬,疲憊的從站馬上跳下來,帶著其余兩個下馬的騎士,牽著戰馬走進了樹蔭下。

卸下了身上的皮甲,赤裸著胸膛迎著涼風,有說不出的愜意。

兩人卸甲,另一人就站在樹蔭下戒備,看他們的裝束就知道這是三個斥候。

他們才休息了一炷香的時間,一條黑線就從遠處的山坳裏緩緩地出現在荒原上。

三個斥候並不驚慌,依舊站在樹蔭下等著那群人走過來,神情非常的暴躁。

一個斥候用臟兮兮的汗巾子擦拭著脖子裏的汗水,惱怒的對為首的斥候道:“劉頭,哈密國的人為什麽還不過來接收這些殺千刀的?”

為首的斥候喝一口水潤潤嗓子道:“我把賊囚送你家去,你願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