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被忽悠了

“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瞽獻曲,史獻書,師箴,瞍賦,曚誦,百工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親戚補察,瞽史教誨,耆艾修之,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

這一段話是趙婉從大宋皇家禁苑裏偷來的一本書上的原話。

根據趙婉的解釋,這是皇帝守則中的一部分,也就是說,那本書是一本專門教人如何當皇帝的書。

在外面如果流傳,會被砍頭的。

鐵心源當然不願意在自己處理政事的時候,身邊站著一群瞎子,聾子或者別的什麽奇怪的人。

可是史官是逃不掉的。

假如鐵心源是一個有雄心想要把家業傳給子孫的人,史官就絕對少不了。

古道熱腸,鐵筆如刀,記天下事,著帝王史,明興衰,知成敗,即為史官。

他可以毫無顧忌的記錄國家發生的任何事情,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帝王一般拿史官沒有多少法子。

當年,崔杼殺了齊國國君準備取而代之。

齊國太史公如實記載了這件事,崔杼大怒,殺了太史。太史的兩個弟弟太史仲和太史叔也如實記載,都被崔杼殺了。崔杼告訴太史第三個弟弟太史季說:“你三個哥哥都死了啊,你難道不怕死嗎?你還是按我的要求:把莊公之死寫成得暴病而死來寫吧”。

太史季正色回答“據事直書,是史官的職責,失職求生,不如去死。你做的這件事,遲早會被大家知道的,我即使不寫,也掩蓋不了你的罪責,反而成為千古笑柄”。

崔杼無話可說,殺的手軟,只得放了他。

太史季走出來,正遇到南史氏執簡而來,南史氏以為他也被殺了,是來繼續實寫這事的。

司馬遷在《史記》上為李陵說了兩句公道話,暴虐如漢武帝者也只能對他施以腐刑,極盡羞辱之能,卻不敢直接殺了司馬遷。

但凡是殺了史官的皇帝,名聲一般都不會好聽,好多甚至成了亡國之君。

因此,史官一般在國朝中混的都比較厲害,至少帝王很少去招惹這群滾刀肉。

“你說,我們倆敦倫的時候,劉攽會不會站在一邊秉筆直書?”鐵心源一臉郁悶的對趙婉道。

“記錄帝王床幃房事,那是內侍王漸的職責,不是史官的職責,夫君若是有興趣,妾身是無所謂的。妾身小時候洗澡,身邊就有內侍伺候。”

“這麽說我虧大了?以後有機會把那些混蛋的眼睛全部弄瞎。”

趙婉趕緊捂住鐵心源的嘴巴道:“以後可不敢胡說八道了,要是被劉攽聽了去,您會多一個暴虐的名聲。當年唐皇的太子李承乾說了一句‘我作天子,當肆吾欲,有諫者,我殺之,殺五百人,豈不定……’就這一句廢話,葬送了自己繼位的可能,最後也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鐵心源皺眉道:“也就是說,這個劉攽來到哈密,其實就是來監視我的。”

趙婉笑道:“這也不一定,史家記錄天下事,這是他們的天職,不記錄就是他們的過錯。我哈密自軒轅廟取走一支香火,就說明我們也是華夏正朔,史官豈能不記錄我們的事情。妾身還等著跟隨您一起上我華夏史書本紀呢。”

臨睡覺的時候,鐵心源才猛然想明白,天下非一人之天下,這句話的意思。

這句話不是僅僅拿來說說的,而是有切實可行的監督執行方式的。

比如史官就是其中的重要一環。

名韁利鎖沒人能夠逃脫,帝王也不例外。

秋風起來的時候,往北,往西去的商賈紛紛帶上重重的貨物踏上了歸程,天山路就要被白雪覆蓋了,想要繼續做生意,就要等到明年春天。

仿佛一夜之間,天氣就變得寒涼無比,天山的紅葉也開始紅的發紫,隨著秋風紛紛落地。

此時不過剛剛八月中旬。

鐵心源的書房裏多了一個大火爐,也多了一張案幾,穿著一身簇新青衫的劉攽就坐在桌案後面,距離火爐很近。

鐵心源得桌案依舊習慣性的擺放在窗邊。

這其實不是一個好位置,至少,在玻璃窗沒有出現以前絕對不是一個好位置,因為有風。

現在,自然無所謂了,隔著玻璃窗就能看見白雪皚皚的天山,偶爾還有幾片黃葉被風吹落,敲打在玻璃窗上,極富情趣。

尉遲雷單膝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於闐之地對於哈密來說就是一個雞肋,棄之可惜,食之無味,我以前總想把於闐之地作為你尉遲一族的封地,好酬謝李公抵禦蠻夷百年的功績。

塔沃城一戰,你殺人無數,尉遲一族在於闐的名聲盡毀,於闐人人以你等為賊寇。

也是因為你,穆辛已然早早東進,屯兵焉耆對我哈密虎視眈眈,打亂了哈密很多部署。

尉遲雷,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