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父為子謀

鐵五殺過來的時候,孟元直身邊只剩下不到三百人,周圍全是兇悍的大食人,戰鬥進行的極為慘烈。

到了這個時候,真正的騎兵和牧人轉換過來的騎兵差距就很明顯了。

號稱在馬上盤旋如鶻的回鶻人,在遇到大食騎兵之後,也只能依靠自己強壯的身體和大食人戰鬥,至於戰技……在沒有輕油火藥和弩箭之後,大食人比哈密人更加的強大。

相比之下,哈密人普遍長得比大食人強壯,可就是這些黑瘦的大食人,在力量的比拼上不比強壯的哈密人差,他們不但有力還更加的靈活。

戰場上最輕松,最遊刃有余的人就是孟元直,左槍右刀在亂軍中閑庭信步,看到哪裏支撐不住了就去哪裏,看到哪裏敵人的攻勢最強就去那裏化解。

十幾位馬木留克騎士隊孟元直的圍追堵截都毫無作用,這個恐怖的男子,總能用最輕松的方式擊殺攔路者去自己要去的地方。

一個年輕的馬木留克騎士見身著黑色鎧甲的鐵五截殺過來,調轉馬頭迎了上去,鐵五甚至能看見這個年輕的狂信者張著沒有舌頭的嘴巴無聲的對自己說——墮落者!

鐵五無聲的笑了一下,他覺得這句話說的沒錯,自己就是一個墮落者。

從一個無欲無求的騎士,如今變成了一個喜好美食,喜好音樂,喜好看孩童嬉戲,喜好坐在天山腳下喝酒看日落,日出的墮落者。

“這沒有什麽不好的。”

鐵五無聲的說了一句,然後,兩柄彎刀就撞擊在了一起,兩馬交錯的時候,鐵五的鎧甲上爆起一溜火星,即便是在白日裏也看的清清楚楚。

馬木留克騎士的武技都是相同的,年輕的狂信者在鐵五的鎧甲上留下一道印痕,鐵五的彎刀同樣砍在狂信者的鎧甲上。

騎兵作戰的時候,劈砍並不用很大的力氣,更多的是借助戰馬的力量來傷害敵人。

鐵五的彎刀上有一段鋸齒,這段鋸齒可以輕易地撕開堅固的鎧甲,因此,年輕的狂信者奔出二十步之後,戰馬就停下腳步,狂信者的身體依舊坐在馬上,頭顱低垂,內臟從他的腹部跌落塵埃。

樓蘭城裏源源不斷的向外吞吐著軍卒,軍卒一出城門就和開始和敵人血戰,戰況逐漸沿著西城門擴大起來。

在不足一裏的範圍內,廝殺的大軍人數超過了三萬。

戰事之淒慘,即便是太陽都不忍多看,匆匆的落進遠山,樓蘭城邊,暮靄沉沉。

大食人的收兵的長號吹起來了,哈密人的銅鑼也響了起來。

兩支大軍趁著最後一絲亮光,相互戒備著脫離了接觸。

孟元直單手提著長槍,站在城門口,目送大食人,喀喇汗人離開,直到他麾下最後一位軍卒進入城門之後才調轉馬頭。

路過斜坡的時候,他看見一個驚恐的女人坐在血泊裏,她起不來,雙腿和屁股已經被牢牢地凍在那塊血池裏。

沾滿血冰的長槍探出,那個女人眼中最後一絲生氣也消失了,緩緩地閉上眼睛。

長槍刺進了血池,血冰碎裂,槍杆子稍微一挑,那個女人就落在他的馬背上。

汗血馬馱著兩人進入了城門,而後,城門重重的關閉,兩側的小門卻依次打開,一群趕著馬車的軍卒舉著火把走向死寂的戰場。

活人已經被送進了城,現在需要給戰死的弟兄收屍。

“這個女人凍傷了,給她治一下傷。”

孟元直從背後把那個女人提出來,遞給收治傷病的張風骨。

張風骨指著孟元直滿是血汙的鎧甲道:“大將軍……”

孟元直搖搖手道:“我沒有大礙,受傷的兄弟就拜托先生了。”

張風骨躬身道:“這是卑職的本分。”

鐵三從城上走下來,跟隨他的親兵立刻對孟元直道:“啟稟大將軍,大食人,喀喇汗人全部退回去了。”

孟元直瞅著鐵三道:“外面的斜坡我看了一下,凍得結結實實的,輕易啃不動。”

鐵三隨手在沙盤上寫道:“出戰的時候看過了,和城墻粘的死死的,沒辦法。動用火藥會傷到城墻。”

孟元直無聲的笑了一下道:“眼看就三月了,等到了四月份,穆辛還拿什麽來和我們作戰。既然他想耗,我們就用這座城消耗光他的兵力,一旦沒了軍兵,我不信穆辛還能翻出什麽浪花來。”

鐵三指指正在進城的馬車,那上面屍積如山,嘆了口氣,就準備重新上到箭樓觀察敵情。

孟元直的眉頭皺了一下,卻沒有嘆息,牽著汗血馬去了自己的大帳,準備梳洗一下。

孟虎端著涼水盆子不停地往父親身上潑水,血跡只有涼水才能洗幹凈,如果用熱水……那味道能熏死人。

被涼水徹底清洗了一遍的孟元直坐在熱氣騰騰的澡桶裏,喝了一口葡萄釀對擦洗鎧甲的兒子道:“今晚我寫一封信,你明天帶著這封信去清香城見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