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後遺症

在王安石的眼中,哈密如今雖然還算不得百獸之王,至少也是一只剛剛脫離母體照顧的乳虎,正在修理自己的尖牙利爪準備長嘯九天。

老虎就是老虎,在艱難的時候裝一下肥豬是情有可原的,如果總會當豬,最後也就變成了豬。

披著豬皮的老虎會讓敵人迷惑,也會讓自己的盟友迷惑,適當的展現一下力量也是必須的。

遙遠的距離讓哈密人對宋國親近不起來,同樣的,宋人對哈密的了解還處在一種傳說狀態中。

士子文人對哈密的了解來自前唐邊塞詩人瑰麗的文章,以及殘存下來的一些帶有強烈偏見的遊記。

至於老百姓們腦海中的哈密,除了喜歡騎著馬殺人的蠻子和滿天飛揚的沙子之外,就沒有別的印象了。

這種狀態下,想要讓兩國進行一場非常平等和友好的對話根本就不可能。

只能在空洞詭異的謀略方面進行合作。

既然是謀略合作,那麽,就不能考慮的太多,大家共同索取一時的利益就好,談不到長遠的合作。

因為天山上有雪,所以白了頭,因為白頭,天山月的光輝就顯得格外清冷。

沒能見到鐵心源,自然就無法阻止哈密國繼續接納異族人,王安石覺得自己很失敗。

毫無疑問,如果哈密國中宋人,漢人占大多數,哈密國除了找大宋當盟友再無選擇。

如果哈密國變成一個多種族的國家,他們的選擇就要多得多,且很有可能會被徹底的胡化,那樣的話,一個掌握了比大宋還要先進的耕作,將作的國家被完全胡化,對大宋來說是一個恐怖至極的災難。

霍賢,劉攽,彭禮,黃元壽,王大用這些人因為看到哈密王世子有可能上位大宋皇帝,因此變得非常哈密化,至於其余隨同歐陽修來到哈密的宋人罪官,隨同歐陽修回去的只有寥寥四人,其余已經徹底的變成了哈密官員。

他們的家眷已經來到了哈密,或者正在來哈密的途中,一旦這個遷徙過程完成,哈密將擁有他們自己的第一批合格的本土文官。

王安石完全可以預見十年,二十年後的哈密國,那將是一個絲毫不遜於大宋的強大國家。

留給大宋的時間不多了,哈密國每一天都在進步,每一天都在變得強大富足,一旦哈密國徹底完成國內的建設,大宋的幫助對他們來說沒有現在這樣重要了。

同時,如果哈密國繼續保持現在這樣的政策,繼續保持對宋人士人優待,宋國境內龐大的讀書人,一定會蜂擁而至的。

投奔從宋人祖廟分出一枝香火的哈密國,對宋人來說沒有任何道德上的負罪感。

王安石堅持認為,擁有多樣性火藥的哈密國是有足夠的力量來保護自己的,這一點尤為重要。

因為地域關系,不論是契丹人或者是西夏人都不可能舉傾國之力來攻伐哈密,十萬級的軍事力量還無法讓哈密國遭受重創。

鐵心源舉出的同時打贏兩場局部戰爭的軍事指導正在軍隊中飛速的建設中。

相信會有實現的一天,且不需要過長的時間。

深夜裏,王安石無法入眠,擁著錦被坐在床頭,繼續看著大開的窗外那輪慘白的天山明月。

夜梟從山間飛過,給慘白的天山月增添了一點黑點,叫聲尤為淒厲。

王安石心如油煎……

披衣而起,來到文案前,揮筆疾書。

寬夫兄雅鑒:

一別經年,彌添懷思。日前曾奉一函,諒已先塵左右……

某來哈密日日驚懼,非為性命之憂,眼見乳虎嘯谷,潛龍騰淵,某肋下生風,恐有失足之患。

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明月皎皎,某心中雜念叢生,遂再次修書一封,與我兄共分次天山月色。

前者說哈密國乃是偏僻之國不足為患,乃是某來哈密途中之淺薄之見也,恐誤導我兄……”

一封信寫完,已是天光大亮。

王安石看著桌案上厚厚一疊手記,嘆息一聲,丟下手中筆,登榻入睡。

蒙兀人洗幹凈之後其實很耐看的,一張圓臉配上一個扁平的鼻子很有喜感,丹鳳眼狹長,卻顧盼生威,一頭淩亂的被石灰洗幹凈的長發披散在肩上,卻總有一些倔強的向上翹起。

宋人的博袍大袖穿在他們身上很不合適,他們挽起了袖子,在腰裏栓了一條皮繩,讓這樣的衣衫變得更適合戰鬥。

或許是因為洗澡的事情讓他們有一些惱怒,右手搭在破敗的刀鞘上,隨時有抽刀的打算。

鐵心源不以為忤,要是自己也被人家拉去在滾燙的石灰水裏泡好久,自己也會發怒的,不論自己多麽肮臟,至少這樣做很不禮貌。

塔不囊,烏拉沁,是他們的名字,這很不容易,一般的蒙兀人都沒有什麽名字。

能讓猛士消除怒火的只有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