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政變(六)(第2/3頁)

“他們只是不想為了原則而送命而已,作為一位貴族,我太了解他們了。”夏爾低聲回答,“更何況,一大批人還把奧爾良們看做弑君犯呢。”

“毫無理由的愚蠢堅持,你們貴族還真是奇怪!有個國王就夠了,姓什麽很重要嗎?”梯也爾皺了皺眉頭,大搖其頭,“我倒現在還沒有鬧明白他們的想法……也許我永遠也弄不明白了吧,一群愚蠢的榆木疙瘩!”

他這樣的破口大罵,夏爾卻不為所動,好像根本就不覺得自己也被包括在了裏面一樣。

“現在,您再說這些,似乎已經太晚了。”他微微憐憫地看著對方,“您已經一敗塗地了。”

然而,聽到了他的話之後,梯也爾卻只是微微一笑,一點都沒有垂頭喪氣的樣子。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問一下,總統閣下打算怎麽處置我呢?是要流放國外嗎?”

“按照總統閣下的意思,他不想將您流放國外,而是要在國內看押起來。”夏爾如實地回答了對方,“要被流放的是另外一批人。”

梯也爾並不擔心自己會死,路易·波拿巴也確實沒有打算殺死他。

自從經過了大革命恐怖的腥風血雨之後,法國歷代的政府和王朝更叠當中,高層之間不傷人命已經成了心照不宣的規矩,沒有人會去特意破例。

拿破侖和他的親族都沒有被殺,波旁王族也只是被流放,就連最近的奧爾良王族,也只是驅逐了事——雖然沒有‘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的誡語,但是每個當權者都明白這個道理,他們都害怕殺來殺去最終殺到自己和自己的家族。

在這個反復無常的國家裏,誰又能有把握一直都能待到最後呢?

不過,在路易·波拿巴看來,像維克多·雨果那樣的人可以被流放在外面——反正他也幹不成什麽大事來,但是像梯也爾這樣的人,是絕對不能讓他逃出掌控之外的。

“呵,總統閣下還真是體貼到令人感動,”梯也爾的笑容更加深了,“這就太好了!我十分樂意接受總統的處罰。”

他的反應讓夏爾微微有些奇怪。

“難道您不覺得自己已經一敗塗地了嗎?”他有些好奇地問。

“是的,我承認現在我是一敗塗地了。然而……那也僅僅是現在而已。”梯也爾搖了搖頭,“在遙遠的未來,誰又能說得清楚呢?正如在幾年前,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你們一樣。”

“嗯?難道您覺得在這個現狀面前,您還有翻過盤來的機會嗎?”夏爾好奇地打量著對方。“如果這樣的話,我可要譴責您的天真了。”

“不,現在我沒機會了,但是這絕不代表我以後沒有!”梯也爾斬釘截鐵地回答。

此時此刻,他眼睛裏所折射出來的,不是現實受挫之後的無奈和憤怒,而是政治家的無窮精力和勃勃野心,以至於夏爾都好像受到了一些感染。

“實際上,在除掉了那些整天給我找麻煩的‘盟友’之後,我的同盟者變少了,但是我反而變得更加強大了,不是嗎?”梯也爾興奮地擡起頭來看著夏爾,臉上因為激動而變得溫和,“那些搖擺的蠢貨現在不就會要麽改換門庭,要麽就滾回去提心吊膽地隱居嗎?結果就是,我反而成為一個真正的領袖!只要我肯繼續堅持,那麽想要和你們站在對立面的人,就只有來找我了,不是嗎?我……能夠憑借這一點,在以後完成我的夢想,正如今天的你們一樣!”

夏爾沒有回答,靜靜地等著他繼續解釋。

“沒錯,你們現在贏了,你們可以建立一個新的政府,甚至一個新的帝國,但是你們終究會失手的——六十年來的歷史證明了沒有哪一個法國政府可以綿延兩代人的時間,不管它當時看上去有多麽強大……而你們也跑不了這一遭,我堅信如此。”這位政治家以惡意地冷笑,繼續說了下去,“而我,到了那個時候,終將可以作為一位新的接替者,走上如今你們走到的位置了。毫無疑問,這需要很長的時間,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都沒有關系,我是等得起的!”

夏爾微微垂下了視線,仍舊沒有回答他。

他說的確實沒有錯,分毫不錯。

在原本的歷史上,自從第二帝國建立之後,他一直都充當著帝國反對派的核心人物,並且他確實於1871年,乘著普法戰爭失敗後第二帝國的崩塌,成為了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總統,登上了法國的最高權力寶座——並且以驚人的努力,在三年內償付給了普魯士人五十億法郎的戰爭賠款。

“也許這話不好聽,但是現實不就是如此嗎?難道拿破侖、查理十世還有尊敬的路易·菲利普國王陛下走過的路,你們能夠走得更好?別天真了,年輕人……這個國家桀驁不馴,再完美的統治者她也會厭倦然後拋棄,所以還是好好享受現在吧,至少現在這個國家還在你們的手裏。而我……我也願意窮盡我的一生去追逐她,哪怕最後的結果只是與她共度片刻的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