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萍末(二)(第2/3頁)

“朕從沒懷疑過他的忠心,說實話,朕手下如果有人造反,常克功肯定戰死在朕身前的最後那個人!朕知道,朕對此深信不疑!”見楊邠沒有絲毫替常思開脫的意思,劉知遠又是欣慰,又是憤懣,苦笑了幾聲,慢慢搖頭。“可是朕,卻不得不把他外放出去。朕要做皇帝了,不能再像節度使時那樣,在用人方面,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全天下那麽多人都看到了,他家最小的兩個女兒,一個馬上要嫁給剛剛跟朕做過對的韓重赟,一個從郭允明手裏搶走了二皇子。朕要是不處置了他,豈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只要跟朕有舊,便可以為所欲為?”

“這……”終於明白了自家主公的心病所在,樞密使、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楊邠眼前豁然開朗。“其實,主公大可不必如此。路澤那地方雖然百姓稀少,盜匪成堆,在前代卻並非貧瘠之地。只是因為戰亂頻繁,才變成了今天這般模樣。常克功做了路澤節度使,並不算委屈。而以他常克功的本事,將路澤兩地治理得五谷豐登,也未必需要太長時間!”

“此外!”偷偷看了看劉知遠的臉色,他又笑著開解,“老臣記得,當年常克功是奉了您的命令,才留在汴梁與高祖、出帝父子兩個周旋,同時交好朝中一眾文武,為我河東謀取切實好處。他的小女兒與二皇子年齡不相上下,出帝在即位之前,又刻意拉攏河東。如此,兩個小孩子天天在一起玩鬧,恐怕雙方的家長都喜聞樂見。若是沒有去年的亡國之禍,估計出帝那邊早就派人向常克功核對一雙小兒女的生辰八字了。屆時為了我河東考量,漢王您又怎麽可能命令常克功拒絕?”

“啊!”一番話,說得劉知遠呆呆發愣。刹那間,心中對常思的所有不滿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卻是深深地負疚。“如此,如此,卻是朕誤會克功了?你,你當初,為何不向朕進諫?你,你為何到了此刻才說出來?”

“陛下,您剛才還說過,要老臣站在丞相高度為國而謀麽!”楊邠看了看劉知遠,直言不諱。“而常克功受陛下信任太久,朝野朋友太多,又怎麽適合繼續掌控禁軍?”

“呼——!”劉知遠對空噴出一口白霧,再度陷入沉默,久久無法出聲。

自己已經做皇帝了,跟原來不一樣了!生死兄弟也好,救命恩人也罷,在皇位之前,統統不值得一提。自古以來這個皇位,縱使父子兄弟,還免不了刀劍相向。更何況常思跟自己,只是異姓兄弟,而不是一母同胞!

又過了小半刻鐘之後,他總算收起了心中的難過。勉強笑了笑,繼續問道:“你前來找朕,就是為了勸朕進入西京歇息麽?還是有別的事情?如果有,就趕緊說吧!趁著史弘肇還沒將兵馬收攏好,咱們君臣還有點兒空閑時間。”

“遵命!”楊邠收起笑容,鄭重拱手,“陛下究竟打算如何處置前朝二皇子?當初的安排可曾有變?”

“朕不是吩咐太子去做此事了麽?先將他養起來,然後慢慢再做打算。反正他們石家早就人心盡喪,高祖當年的親信,也都被李彥責那條瘋狗給殺幹凈了,不可能再翻起任何風浪!”劉知遠愣了愣,皺著眉頭反問。

在決定將常思外放的同時,他已經安排了自己的長子,大漢帝國的太子劉承訓去出面去善後。以一個新朝太子,去迎接舊朝的太子,禮儀上肯定說得過去。而以太子承訓的能力和性格,肯定也會讓老道扶搖子心甘情願地把丹方獻出來,把整個事情辦得漂漂亮亮,讓裏裏外外的人,都說不出太多廢話來。

誰料楊邠聽完了他的回答,臉上的表情卻愈發凝重。又向前走了半步,壓低了聲音匯報,“老臣聽聞,聽聞太子最近偶感風寒,並未顧得上及時去處理此事。而二皇子,老臣說的是左衛大將軍,最近悄悄調集了一支兵馬,本離石那邊去了。是以,老臣才有先前之問!”

“孽障!”劉知遠大怒,臉色瞬間又是一片鐵青。有道是,知子莫如父。左衛大將軍是他剛剛賜給自家二兒子劉承佑的官職。而自家的二太歲是什麽德行,沒有任何人比他這個做父親的更為清楚。

貪財,好色,喜歡結黨營私且志大才疏。如果他私下調遣兵馬,肯定是準備以武力逼迫扶搖子陳摶交出丹方,同時辣手將石延寶殺死,永絕後患。至於素聞繼承了她娘親相貌的常婉瑩,萬一落在自家二兒子手裏……

想到這兒,劉知遠禁不住心急如焚。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直接從腰間解下天子劍,交給楊邠,“趕緊,你把它交給藥元福,命令他立刻飛馬趕赴離石。無論如何,都要,都必須保住常思之女的周全。若是有人敢動此女半個指頭,甭管是誰,都讓他拿著朕的佩劍先斬後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