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蓬篙(十二)(第2/2頁)

“哈哈哈……”澤潞節度使常思仰起頭,大聲狂笑,如瘋似癲。半晌之後,擡手擦了把笑出來的眼淚,高聲說道:“有道理,沒想到你姓許的是如此明智之人!老子今天贏了,所以老子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老子今天要是輸給了你們這群烏合之眾,以後老子在澤潞,就是個面團節度,你們想怎麽揉捏,你怎麽揉捏!只要你們不造反,朝廷那邊,想必也懶得多事!”

許言吾低著頭,難得一次沒有接茬。灰敗的面孔上,卻分明寫著一個大大的認同。

“誰胳膊頭硬誰有理,誰實力強就該該由著誰立規矩。既然如此,老子還跟你們啰嗦個屁!來人,把這姓許的,還有那個姓李的,給老子拖到野地裏斬了,頭顱掛在城墻上示眾。其家產統統抄沒充公,妻子兒女全部發賣為奴。誰敢姑息求情,就以通匪罪論處!”

“是!”立刻有親兵撲上前,拎起許言吾和李良,推到路邊,手起刀落。旋即,把頭顱用繩子拴了,先掛在樹梢上風幹。等著稍後回城之時,再懸首城門,以儆效尤。

常思卻兀自難平心中暴戾之氣,擺了下手,大聲喝到,“王政忠,速速把你這兩個月搜集到的東西給本節度呈上來!本節度今天打贏了,要立規矩!”

“遵命!”侍衛親軍指揮使王政忠大聲答應著,從馬鞍後的一個皮質口袋裏,掏出厚厚的一疊寫滿了字跡的白紙,雙手逞到常思面前。

常思隨手抄起第一頁,丟給寧子明,大聲吩咐,“念,大聲點,讓盡量多的人聽見!”

“遵命!”寧子明不知道常思的葫蘆裏頭究竟賣的是什麽藥。雙手捧起紙張,大聲朗讀,“梁翼,祖籍上黨。官職,潞州團練大營步兵指揮使。天福七年二月初四,以剿匪為名,進入雞鳴驛。將該處大戶馮老實一家連同長工、奴婢六十七人,盡數殺死。天福九年正月十四,受司庫參軍韓延麒委托,以比試武藝威名,校場扼殺都頭周福。周福之妻未出三月,被韓延麒強納為妾。其子周寶貴,女周歡兒不知所蹤。天福九年三月初八,與都頭吳雙一道……”

“冤枉——!”未等他將一頁紙上的文字念完,被提到名字的幾個地方武將,已經大叫著沖出了人群。周圍負責監視的莊丁們正愁找不到機會將功贖罪,豈肯讓他們輕易逃走?迅速圍攏過去,拳打腳踢,轉眼間,就將幾個倒黴鬼打得筋斷骨折,如同爛泥般拎到了常思面前。

“殺了,首級懸城門示眾!”節度使常思看也不看,擺手吩咐。

“是!”親兵們拖死狗一樣拖起梁翼等人,到路邊野地裏當眾處斬。常思則將目光再度轉向滿臉震驚的寧子明,大聲催促:“繼續念,愣著幹什麽,沒見過死人,還是今天沒吃飽飯?”

寧子明的心臟微微打了個冷戰,聲音隱約帶著幾分幹澀,“黃見鐘,原籍長子。少年時為盜匪所掠,其家無力支付贖金,故留山寨為嘍啰。天福六年春,受招安入團練大營。為百將,與梁俊、孫傑、路汶等為同鄉,並稱‘長子四虎’。天福七年,帶領手下劉羅鍋、李疤瘌等二十余心腹,假扮盜匪洗劫雞鳴寺,殺死和尚與無辜百姓八十與人,得贓款贓物……”

“弟兄們,姓常的要把大夥趕盡殺絕!我等絕不可繼續等死!”猛然間,從路左被分開看押的第二、第三,第四簇團練隊伍裏,跳起三十余個精壯漢子,一邊大聲鼓動同伴奮起反抗,一邊沖向擺放在遠處的兵器堆。

常思身後的騎兵早有防備,立刻列隊包抄過去,將這些人一一砍死。然後拎著血淋淋的橫刀,圍著一眾俘虜們縱橫馳騁。

有股無形的殺氣,淩空卷過。讓連勇和莊丁們,個個臉色煞白,兩條大腿軟得如同面條。“噗通!”“噗通!”“噗通!”……成批成片的人,陸續跌坐於地。淒涼的哭泣聲此起彼伏。

“繼續念!”常思心腸宛若鐵石,聲音也冷得如同晚年寒冰。

沒有人敢看他的臉,更沒有人敢與他的目光正面相接,這一刻,他就是閻羅王轉世。擡手之間,定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