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綢繆(二)

燭影搖紅,夜風繞著屋檐淺吟低唱。

有些痛,痛得銷魂蝕骨。在某一個瞬間,郭允明本能地摸向始終擺在床邊的短劍。只要拔出劍來,翻身朝上一刺,所有痛苦和屈辱都可以徹底解決。然而,他伸出去的手卻始終沒有抵達劍柄,只是死死地抓住了帷帳,握緊,拼命地握緊,直到掌心被指甲刺得鮮血淋漓。

“我不會辜負你!”當所有激情散去之後,劉承佑伸出舌頭在他耳垂下舔了舔,喘息著承諾。(不能寫得太汙,具體場景大夥參見腦補便是。)

郭允明的脊背瞬間又是一緊,隨即,就像一只受了驚嚇的貓般跳了起來,全身赤裸著撲向窗口。天氣還冷,糊著絲綢菱花窗和厚厚的窗簾,無法將寒意完全隔離在外,一瞬間,他的全身上下就長出了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沸騰的血液開始發涼,淌過四肢、軀幹和心臟,讓他迅速變得冷靜。轉過身,默默地走向愣在床上的劉承佑,一步,兩步,三步……最後,他在距離對方三尺遠出跪倒,默默叩首。

“你,你這是幹什麽?起來,快起來。你有什麽要求,直接說便是!我,我可以對天發誓,此生絕不相負!”劉承佑被嚇了一大跳,趕緊高聲重申。

郭允明不是女人,卻比所有女人給他的感覺還要甘美一萬倍。所以劉承佑願意滿足對方的要求,哪怕這些要求可能不太合理。

“微臣請求外放邊州,為大漢開疆拓土!請殿下務必恩準!”郭允明又磕了個頭,聲音因為寒冷或者緊張,微微顫抖。他的身體也在微微戰栗,被跳躍的燭火一照,愈發顯得弱不禁風。

“不行,我,我不能讓你走!我絕對不會讓你走!”劉承佑一步邁下了床,像小孩子搶玩具一樣,死死抓住郭允明的雙臂。“我知道剛才對不住你。但,但我發誓,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只要你不願意,這肯定是最後一次。我,我絕不勉強!”

“主公,這樣下去,咱們兩個都會死的!”郭允明輕輕搖頭,兩行熱淚順著白凈的面頰緩緩而下。

“怎麽可能?”劉承佑看得心裏直發酸,伸手在郭允明臉上擦了幾下,搖著頭反駁,“我即便當不了太子,也是個逍遙王爺,誰敢殺我?有我在,誰又敢殺動你一根寒毛?”

“不,主公必須做太子,必須做皇上,否則,咱們兩個都將萬劫不復!”郭允明用力搖頭,臉上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落在了劉承佑的手上、身上,燙得劉承佑心軟如酥。

他卻仿佛絲毫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幅梨花帶雨般模樣有多誘惑,繼續抽泣著補充,“如果主公做不成太子,事情泄漏出去,太子和皇上斷不會容微臣活在世間。微臣一死是小,而主公,主公的清譽,清譽若是因微臣所毀,皇上身邊那些人,郭威、史弘肇、常思,絕對會爭相落井下石!”

“哼,那幫老東西,只是欺負我年紀小,又沒機會當皇上而已!”劉承佑心中的欲火頓時化作的無名業火,捧著郭允明的臉,咬牙切齒地回應,“你說得對,我必須當太子。只有當了太子,那些人才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付你。咱們兩個才有可能快快活活地在一起!”

郭允明輕輕咧了下嘴,愁雲在眉梢縈繞不散,“不光要做太子,而且還要盡快做皇上。至少,要盡快單獨開府立衙。只有殿下如同當年大唐秦王李世民一樣,大權在握,微臣才能回來跟殿下朝夕相伴。否則,微臣在殿下身邊一天,殿下就多冒一天被皇上放棄的危險!”

“你不能走!”劉承佑聽得心中一陣緊張,迅速將手從郭允明的臉部移動到肩膀和後背上,半握半攬,連聲強調,“我,我聽你的。我不是已經聽你的安排,努力去爭太子之位了麽?只是我哥他,他雖然性命垂危,卻遲遲沒有死掉而已!”

郭允明低垂的面孔,迅速閃過一絲輕蔑。隨即,又揚起頭,讓對方恰好看見自己臉上的淒楚與不舍,“殿下不能這麽說,微臣,微臣絕對沒有離間殿下兄弟的意思。微臣畢竟,畢竟是個男人。不敢求與殿下,殿下長相,長相廝守。只要,只要殿下知道,微臣,微臣心甘情願替殿下付出一切就,就足夠了!哪怕,哪怕,微臣此去注定要戰死邊關,微臣,微臣也,也心滿意足!”

說著話,他雙肩聳動,比真的女人還要柔弱無助。

“你不能走!我不讓你走!”劉承佑的胸膛,立刻被悲憤與溫柔填滿,跪下去,一把將郭允明抱在懷裏,大聲叫嚷,“不就是搶個太子位置麽?我盡全力搶便是!劉承訓馬上就要死了,我就不信他還有機會還陽?你別走,我一定想辦法當太子!我一定能護得住你。咱們兩個,這輩子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