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求索(五)

“周將軍——”“周將軍戰死了!”“給周將軍報仇!”事發突然,眾刺客根本來不及做出正確反應。大聲尖叫著,朝刺客頭目的屍體旁邊擁。

他們不是真正的江湖好漢,真正的江湖好漢,見勢不妙,會立刻倉惶遠遁。而他們,卻習慣性地試圖搶回頭目的屍體,以避免自己過後被上頭以軍法嚴懲。

馬背上的騎手們,才不管他們到底來自哪個衙門。隨著領軍者的一聲清叱,齊齊將手臂斜伸,刀尖斜外,刀刃反手橫端,雙腳用力磕打馬鐙。借著坐騎的速度長驅直入,刹那間,就將刺客的隊伍給切了個四分五裂。

“啊——!”:“啊——!”“娘咧!”慘叫聲不絕於耳。先前還窮兇極惡的刺客們,像被冰雹打過的麥子般,橫七豎八倒下了一半兒。每個倒下者身上,都出現了不止一道傷口。每一道傷口,入肉都不到三寸深,長度卻高達一尺半。猩紅色的血漿,像倒掛的瀑布般,沿著傷口向外噴湧。

“饒命——”僥幸沒被刀刃波及的另外一半兒刺客,則迅速恢復了理智。將兵器朝地上一丟,撒腿就朝路邊的民宅裏逃。

“攔住他們!”騎兵的首領,又發出一聲清叱。撥轉戰馬,追向了距離最近的那名刺客。胯下碧雲驄快如閃電,三兩個縱躍,就與刺客擦肩而過。手中鋼刀借著馬速向前輕輕一帶,“噗”地一聲,從刺客的後腰到肩膀,斜著抹出了二尺長的傷口。

鮮血噴出,刺客全身的力氣頓時被抽得一幹二凈。連慘叫聲都沒喊出來,抽搐著倒地慘死。

其他騎手也策動戰馬,每個人盯住一到兩名刺客,緊追不放。兩條腿兒的人,怎麽可能跑得過四條腿的坐騎?轉眼間,逃命的刺客,就又被放翻了一大半兒。剩下的寥寥幾個,則雙手抱住腦袋在地上快速翻滾。一邊滾,一邊嘴裏發出絕望哭喊,“饒命!女俠饒命——!我家裏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

“留下幾個活口!”到了此時,鄭子明才終於跑了回來。全身的力氣都使在了兩條腿上,全憑著鋼鞭支撐,才沒直接摔倒,“留下幾個活口,問,問他們是誰派來的!”

“你有什麽資格向我發號施令?”被刺客們喊做女俠的騎兵首領大聲冷笑,催動坐騎,將不遠處一名剛剛停止了翻滾的刺客,踩了個筋斷骨折。

“全都殺光,然後咱們走!”騎兵首領身邊,有一個女侍衛高聲吩咐。隨即,俯下身體,奮力揮刀。將距離其最近的一名刺客,攔腰砍成了兩截。

“是!”眾騎兵故意不給鄭子明留面子,大聲答應著,策馬沖向剩余的刺客,手中鋼刀橫劈豎剁,將已經失去抵抗勇氣的最後幾名刺客,全都砍得血肉模糊。

“師,師妹,你,你怎麽來了?我,我托韓大哥給帶你的禮物,你,你都收到了吧!”鄭子明根本不敢生氣,擡起頭,看著騎兵首領掛滿寒霜的面孔,訕訕地打招呼。

自從在李家寨站穩腳跟那一刻起,他最想見,也最怕見到的,便是此女。師父陳摶的關門弟子,恩公常思的掌上明珠,石延寶的青梅竹馬戀人,常家婉瑩。

“小女子與鄭大人素昧平生,可不敢收你的禮物!”常婉瑩看都不肯看他,目光平視著遠方,繼續冷笑不止。“東西我都沒有拆,放在馬車上給你送回刺史衙門了。你放心,咱們只是偶然路過,這就可以離開!絕對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

說罷,左手猛地一帶戰馬韁繩,掉頭便走。把個鄭子明羞得面紅耳赤,趕緊一個箭步追了上去,擡手揪住了韁繩中段,大聲請求:“師妹,師妹,你別走,你聽我說!”

“請自重,鄭的將軍。我跟你之間,沒什麽好說的!”常婉瑩抖動韁繩末端,狠狠抽了一下,卻未能把讓鄭子明把手松開。略略俯身,居高臨下地喝斥。

“我,我……”鄭子明手背上被抽出了一條血印子,卻絲毫感覺不到疼。只能感覺道有兩把利劍,從半空中刺下來,一直刺進了自己心底。

躲了一年有余,早就該面對的事情,卻依舊沒有躲得掉。他知道自己應該給常婉瑩一個解釋,可卻不知道該如何來組織言詞!那些殘缺不全的記憶碎片,那些前塵舊夢,怎麽可能說得清楚?說出來,又怎麽可能有人相信?

“行了,鄭大將軍,是小女子沒長眼睛,當初認錯了人!你不是石延寶,從一開始,就不是!”見鄭子明喃喃半晌,卻始終連一句虛偽借口都找不出。常婉瑩心中,愈發冷得宛若臘月飲冰。笑了笑,舉起右手鋼刀,將戰馬的韁繩齊根切成了兩段。

碧雲驄終於擺脫了羈絆,長嘶一聲,掉頭邊走。鄭子明被閃了個趔趄,丟下鋼鞭縱身前撲,“婉瑩,別走!我就是石,我,我去過遼東。我真的沒想過辜負你!我,我這一年多來,幾乎每天都會想起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