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國難(七)(第2/2頁)

“此事必須去做,不用再探討,還請各位,竭盡全力相助!”能感覺到兩個臂膀心裏的糾結,鄭子明將刀插到地面上,緩緩站直了身體。“但是鄭某可以承諾,沒有絕對把握,絕對不會去嘗試最後一步。”

“屬下遵命!”既然鄭子明把話都說到了如此份上,範正和潘美等人便不再試圖勸阻,紛紛站直了身體拱手。

從李家寨練兵之時起,鄭子明給自己和身邊人定下的規矩便是,無論任何事情在執行前,都可以各抒己見。但是決定執行之後,無論當初大家夥兒的態度是贊成還是反對,都必須全力以赴。因此,回到了府衙之後,很快,他所提出來的三個任務,就被細分、詳化,變成一條條軍令和政令,以最快速度推行了下去。

在滄州軍的保護和警戒下,土地上的莊稼,被收割,裝車,曬幹,歸倉;大批從北方逃回來的男丁和不願意從事耕種的遊民,被征募入了軍營,在潘美、陶大春、李順等人的監督下,開始了艱苦訓練;從海裏撈上來的珊瑚、硨磲、玳瑁,還有原本被當作神蛻的鯨魚骨頭,則在城裏的小作坊中,變成了高雅華貴的珠寶和擺設,然後以最快速度裝上馬車、大船,朝著杭州和汴梁城迤邐而去。

海上貿易剛剛開始探索,一時半會兒見不到成果。陸地上去打通汴梁官場的行動,卻是立竿見影。諸位皇親國戚們收到了來自滄州的“禮敬”之後,個個眉開眼笑,對滄州刺史鄭某人的好感與日俱增。

如此明目張膽的公開行賄,當然瞞不過有司的眼睛。沒幾天,相關密報,就擺上顧命大臣史弘肇的案頭。

“這個混賬東西,比他老子當年還要混賬十倍。早知道這樣,當初老夫就不該心軟,答應常思保他一命!”老將軍史弘肇又是生氣,又是感覺好笑,拍著桌案,大聲數落。

“也好,有太後的幾個兄弟替他說好話,陛下就無法將他不肯奉詔的事情,遷怒到別人頭上!”中書舍人路汶是史弘肇的心腹,湊上前朝著密報上瞅了兩眼,笑著開解。

“黃口小兒,他即便遷怒又能怎樣?”史弘肇聞聽,立刻冷笑著撇嘴。對小皇帝劉承佑的反應不屑一顧。

“總比天天想方設法給大人添堵好!”路汶搖搖頭,非常謹慎地提醒。“陛下年齡漸長,樞密切莫繼續把他當成無賴頑童看待。古語雲,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行了,行了,我在朝堂上,盡量多給他留點兒情面便是!”明知道路汶的話是出於一番好心,史弘肇依舊覺得煩躁異常,用力揮了下手,大聲回應。“前提是,他別自己出乖露醜,總是鬧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話!”

“這……大人所言甚是!”路汶愣了愣,苦笑著拱手。

事實正如史弘肇所說,劉承佑絕非有道明君。可再昏庸糊塗的皇帝,也是皇帝。豈能長時間忍受朝政盡數被權臣所把持?

正準備硬著頭皮再勸幾句,耳畔卻已經傳來了史弘肇的吩咐,“行了,你別說了,老夫自己心裏有數。趕緊替老夫把明日早朝時需要走一次過場的事情,都給整理出來。等廷議上通過了,也好當場拿給陛下用印!”

“是!”路汶不敢怠慢,立刻拱手領命。然而身子才轉過了一小半兒,卻又忽然回過頭,用極低的聲音提醒道:“樞密大人,下官最近聽聞,聽聞……”

“有話就大聲說,別像個娘們一般!”史弘肇又用力揮了下手,仿佛自己身邊飛著無數只蒼蠅。

“下官聽聞,最近禁軍當中,人事變動頗為頻繁。”路汶咬了咬牙,聲音依舊低得像蚊子哼哼。

“禁軍的將領任免,都在皇上和姓聶的職權範圍之內,老夫不好橫加幹涉!”史弘肇將他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卻不認為有什麽要緊,“且隨便他們折騰去,想對付老夫麾下的龍武軍,禁軍還差得遠!”

“明槍易躲……”路汶被說得一陣氣結,強打精神繼續補充。

“老夫不進內宮,他們難道還敢當街行刺不成?”史弘肇依舊拿他的提醒不當回事,聳聳肩,冷笑著回應。“好了,無論如何,老夫都感謝你的美意。但是,除非陛下不打算要江山了。否則,他即便再急著親政,也不會蠢到光天化日之下跟老夫束甲相攻的地步。更何況,郭家雀兒此刻還領著大軍坐鎮鄴都!”

注1:唐代時,已經有海貿往來日本和新羅。但海上貿易都被南方地區把持,北方沿海地區很少染指。此外,海上運貨也多發生在國與國之間,中國自己南北方則貨物運輸,則主要依靠運河與陸路。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元末,南方糧食北運的通道被紅巾軍切斷,才有張士誠用海船從杭州往塘沽運送稻米。

注2:遼國從立國起,各代皇帝一直致力於打造一個像中原一樣的朝廷。但直到澶淵之盟前後,其政治架構都未能完全擺脫原始的部落聯盟狀態。只有在燕雲十六州,才繼承了完整的地方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