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款曲(九)

“什麽?殿下這話從何說來?”雖然早就猜到劉鎬新官上任會放三把火,楊重貴卻萬萬沒想到第一把火就會朝自己頭上燒,頓時一張面孔就漲成了茄子般顏色,劍眉倒豎,虎目圓睜,反問的話語脫口而出。

“孤說你寫給父皇的軍報有誤,不是麽?”劉鎬聳聳肩,冷笑著搖頭,“從上個月起就是互有勝敗,兩軍對峙。原來就是這麽對峙法,被人堵著門口痛打!若不是孤主動向父皇請纓前來督戰,還不知道你們要對峙到什麽時候去!”

“殿下此言差異!”楊重貴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強壓著心頭怒氣,抱拳施禮,“截止到上個月底,我軍與賊軍交手,的確是互有勝敗。最近幾日,因為師老兵疲,才不得不暫據山而守。只待弟兄們恢復了元氣,便會立刻出去跟賊軍一決雌雄!”

“恢復?什麽時候能恢復?還需要幾天時間,楊將軍能給朕一個準信不?”劉鎬心中先入為主,根本不願相信楊重貴所說的每一個字。再度撇嘴聳肩,滿臉鄙夷地追問。

“這……”楊重貴身體繃直,手臂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至少還需要三到五天,上一仗損失太大,弟兄們的體力和士氣都需要恢復!”

“損失太大,不是互有勝負麽?原來輸的這麽慘!這一場大敗仗,你可曾向我父皇匯報?”劉鎬好不容易才得到獨當一面兒的權力,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用眼皮夾了楊重貴一下,繼續窮追猛打。

話音剛落,一個憤怒的聲音拔地而起,“還不是以為這廝在戰場上帶頭逃命?關於那一仗的具體情況,還有彈劾這廝的奏折,早就用快馬送到了令尊手上。你來得太急,恰好跟信使錯過了而已!”

“啪……”沒想到有人竟然敢當眾頂撞自己,劉鎬拍案而起,“呼,呼延琮?朕沒問你,你為何要在中軍咆哮?來人,將這廝給本王拿下!”

“是!”門外的親兵答應一聲,拎著繩索就往裏闖。待看清楚齊王劉鎬要自己索拿的對象,立刻嚇得愣了愣,兩腿如灌了鉛般再也無法向前移動分毫。

“拿個屁!”呼延琮受張元衡所累,最近接連吃了好幾次敗仗,正憋著一肚子怒氣無處發泄。聽齊王劉鎬居然沖自己喊打喊殺,立刻邁動雙腿向前走了數步,跟對方面對面拍打帥案,“要不是老子和楊大哥苦苦支撐,光憑著他們,你們老劉家早就把太行山以東的地盤都丟光了,你哪裏有機會跑到老子面前裝大尾巴狼?”

“呼延將軍,不得無禮!”唯恐劉鎬惱羞成怒,楊重貴趕緊追過來,用力拉住了自家兄弟一只胳膊。

“你別管!老子今天跟他說個清楚!”呼延琮狠狠一揮手,擺脫他的拉扯,指著劉鎬的鼻子繼續大聲咆哮,“老子告訴你,即便在你親娘老子面前,也還是同樣的話。河北之所以打成了爛仗,完全是因為姓張的愚蠢無能,拖了所有人的後腿。你要是真的為破局而來,就趕緊割了這廝的腦袋,掛到旗杆上示眾。看在你行事果決的份上,弟兄們也許還願意再給你們老劉家一次機會。如果你這廝不知好歹,像瘋狗一樣亂咬。甭說收復河北,能保住定州和鎮州,老子就把呼延倆字倒著寫,從此改姓延呼!”

他長得又高又狀,形如鐵塔。而劉鎬卻是又白又嫩,宛若剛發好的豆芽菜。彈指間,豆芽菜就被鐵塔的陰影給壓得喘不過氣來,擺著雙手連連後退,“你,你,你怎麽能如此對,對待孤。孤,孤乃奉旨前來整軍的齊王。孤,孤,孤帶著天子劍!”

“那又如何,有種,你拔出劍來朝這裏砍。老子要是皺一皺眉,從此見到你就繞著走!”呼延琮是綠林瓢把子出身,可沒楊重貴那麽好的涵養,指指自家脖頸,繼續咆哮不止。

“孤,孤……”劉鎬從小到大,幾曾受過如此委屈?羞怒之下,立刻轉過身去抓劍柄。然而,還沒等他把天子劍拔出鞘,張元衡已經三步並作兩步沖上前,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殿下息怒,息怒啊。這,這全都是誤會,誤會!”

“誤會?”劉鎬沒有張元衡力氣大,瞪圓了眼睛滿臉不解。

如果他記得沒錯,在張元衡的信裏,可是沒說過呼延琮半句好話。而今天他之所以沖著楊重貴發難,除了立威之外,另外一重目的就是替張元衡出氣。誰料,他這邊剛剛被呼延琮噴了滿臉吐沫,張元衡卻像沒看見一樣,跑出來替雙方做起了和事佬……

此人究竟是哪一頭的?此人到底安的是什麽居心?

“誤會,真的是誤會啊!殿下!”張元衡急得滿臉是汗,一邊伸手去奪天子劍,一邊不停地向劉鎬眨眼睛。“賊軍最近的確氣焰囂張,殿下來得也的確正是時候。但,但楊將軍、呼延將軍和末將,先前也不是故意貽誤戰機!是,是見敵人來勢洶洶,所以,所以故意堅守不出,慢其心,墮其氣,然後再尋機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