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款曲(十三)

“張奉、李素、王重陽,你們三個帶領大夥兒守住帥旗!”見劉鎬被焦頌打暈帶走,張元衡立刻毫不猶豫地大聲吩咐。隨即,也策動戰馬,以最快速度逃之夭夭。

“奶奶的,孬種!”

“算老子上輩子欠了你的!”

“呸!老子用得著你吩咐?”

被張元衡點了名的三名親衛將佐,罵罵咧咧地沖著此人的背影啐了一口,舉起兵器,馬頭銜馬尾圍成一個三角形,將劉鎬的掌旗官連同帥旗一道擋在了人肉堡壘的正中央。

三皇子可以被人打暈了帶走,張元衡可以臨陣脫逃,而他們,卻沒資格跟著一起離開。他們是劉鎬的親兵,他們是劉崇親手挑選出來,保護其家人的精銳。此時此刻,他們必須盡可能地堅守在原地,盡可能地保持帥旗不被對手砍倒,盡可能地制造自家主帥還在指揮戰鬥的假象,盡可能地將全軍崩潰的時刻向後拖……

如此,他們才能將自己人和敵軍一起騙過,才能替三皇子劉鎬爭取更多的逃命時間!

“轟!”又一夥高家軍騎兵,擦著人肉堡壘的邊緣沖過。雪亮的槍鋒,帶走十幾具屍體,將堡壘削去厚厚的一層。

他們的速度很快,配合也非常默契。一擊之後,立刻遠遁,根本不給對方還手機會。而堅守在帥旗附近的劉漢國親衛,卻無法利用起戰馬的速度。只能被動招架,努力自保。

“轟!”第三波高家軍騎兵疾馳而至,撞在人頭堡壘的邊緣處,撞出一個血淋淋的豁口。

槍鋒將屍體挑上半空,馬蹄帶起一團團血色泥土。人肉堡壘中,未被騎兵波及的劉氏親衛們,被自家袍澤的血漿染得滿身通紅,咬著牙,苦苦支撐。

“啊——”有幾名膽子稍小的親衛,終於無法承受死亡的壓力,撥轉坐騎,加入逃命隊伍。還有數名劉氏親衛,高喊著撲向了敵軍,以期待盡快結束痛苦。但是,大多數親衛兀自繼續咬緊牙關堅持,咬緊牙關去填補被對手撞出來的缺口。

他們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也有自己的尊嚴。他們許下了承諾,他們願意用生命去兌現。

“轟!”“轟!”“轟!”第四波,第五波、第六波郭周騎兵沖來,將更多的屍體帶走。每一波,都絕不戀戰,一擊過後,便策馬沖向下一個目標。每一波,都令人肉堡壘向內坍塌數尺,缺口處,血流成河。

很快,人肉堡壘的填補速度,便跟不上損壞速度。坍塌的面積越來越大,坍塌的位置越來越深,直到露出核心處,孤零零的帥旗。

“劉鎬在哪?說出來,饒你們不死!”高懷德恰恰帶領著隊伍的前鋒部分兜轉回來,隔著十多丈遠,用長槍指著帥旗下滿臉血汙的張奉、李素、王重陽等,厲聲喝問。

先前他率隊的進攻方向,稍微偏左了一些,沒有在第一時間沖到劉鎬的帥旗下,擒賊擒王。此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正確目標,卻非常失望的發現,敵軍的主帥,劉漢國三皇子劉鎬,居然跟自己玩了個金蟬脫殼!

“高將軍何必明知故問!”張奉、李素、王重陽三個,笑著搖了搖頭,策動坐騎,飛蛾撲火般朝著高懷德撲了過去。他們不可能再挺過這一輪攻擊,他們已經完成了替主帥爭取逃走時間的使命。接下來,他們要用鮮血來捍衛自己的榮譽。

高懷德毫不猶豫地加速,用騎槍刺中了張奉的胸口。雙臂用力,將此人的屍體甩上了半空。緊挨在高懷德身側的高延福,則用騎槍擋住了李素,一個翻腕撥歪後者的兵器,再抖動槍杆來了個海底撈月,“噗”地一聲,給此人來了個透心涼。

第三個與對方接戰的是家將高延祿,與高延福一樣,他也是自幼就接受了嚴格的訓練。發現敵將有拼命的打算,他毫不猶豫地挺槍刺向了對手的戰馬脖頸。隨即一抽一遞,在對手連同戰馬一起倒地的瞬間,捅穿了此人脖頸。

其余家將策馬跟上,將剩下的劉氏親衛連同掌騎官一掃而光。高懷德單手從地上拔起劉鎬的帥旗,在頭頂上隨便卷了卷,遙遙地擲向不遠處的血泊。家將們策馬沖過去,將劉鎬的帥旗用馬蹄踩進了爛泥當中。

“劉鎬已死,不想死的放下兵器投降!”舉頭四下看了看,高懷德扯開嗓子大喊。

“劉鎬已死,不想死的放下兵器投降!”

“劉鎬已死,不想死的放下兵器投降!”

“劉鎬已死……”

經驗豐富的高家騎兵,扯開嗓子,將自家少帥的命令一遍遍重復。恐慌,立刻從帥旗落地處開始四下蔓延,先前亂作一團的劉漢將士,頓時宛若雪崩。從幾個點,迅速蔓延整個正面,然後再迅速向後蔓延,轉眼間就蔓延到了全軍。

“三皇子死了,三皇子死了!”

“中計了,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