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短歌(二)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營地內,其他幾支巡夜的契丹兵卒倉促吹響號角。試圖通知自家同伴,有人正在策馬闖營。然而,酣睡中的契丹將士們,卻無法及時從好夢中恢復清醒。

數萬大軍圍堵三十幾名對手,一人一口吐沫,就能將對方活活淹死。沒有一個人,想到他們可能會在自家營地內遭遇危險。更沒有任何人,會想到鄭子明等人居然會主動向他們發起攻擊!

“擋住,擋住他們!”幾個膽大的巡夜小校,帶著各自的親信撲向戰馬。他們試圖用長槍組成小陣,來拖緩對手的推進速度。此時此刻,這個戰術再恰當不過,只是,他們過分高估了自己的戰鬥力。

借助戰馬奔行的高速,鄭子明只是輕輕揮了下鋼鞭,就將一名契丹將領連人帶兵器一起抽得倒飛出去。陶大春和李順等人手中的彎刀輕輕一抹,就在戰馬的身側抹起一團團腥風血雨。

倉促匯聚而來的契丹將士,還沒等擺開架勢,就已經被幹掉了將近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愣了愣,踉蹌著倉惶後退。

“呯!”鄭子明用鋼鞭抽碎了一顆躲閃不及頭顱。鐵驊騮的四蹄緊跟著從死者的軀幹上踏了過去,濺起一團團紅色的血肉。

“嗤”,陶大春猛地一揮胳膊,鋒利的刀刃,從一名契丹兵的脖子上迅速抽出,帶起一道紅色噴泉。

高高濺起的血漿,把他的臉瞬間染成通紅一片。然後帶著溫熱的水汽,沿著下巴慢慢滑落,滴滴答答,染紅了戰馬的鬃毛,最後又滴滴答答落下,落進河灘上沙土中,消逝不見。

抽刀,揮刀、劈砍、橫掃。周信,李順、陶勇等人反復重復相同的動作,整齊得宛若一架機器。嚴格的訓練,無數次結伴出生入死,令他們早就將每一步配合都刻進了骨髓。只要出手,便是數刀齊出,令敵將防不勝防。

“攔住他們,攔住他們,帶隊的是鄭子明!”

“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攔住他們,別讓他們靠近大船!”

……

當馬蹄已經踩過了大半邊營地的時候,四下裏,終於響起震天喊殺聲。大部分契丹人都被驚醒了,開始在自家將領的組織下,發起了瘋狂的反撲。從營地外圍到營地核心,一隊隊像餓紅了眼睛的野狼般,沖向快速移動的戰馬,舍生忘死,前仆後繼。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憤怒的號角聲,將黎明前的黑暗,攪得支離破碎。契丹東路軍節度使耶律底烈穿著一條鼻犢短褲,赤精的上身,拎著一把血淋淋的彎刀,親自督戰,“上,全都給我上去。殺了他,殺了他,要死的不要活的!”

“殺,殺鄭子明!”

“要死的不要活的!”

“跟弟兄們報仇!”

“殺……”

一隊騎著馬的契丹人,咆哮著上前,試圖完成耶律底烈剛剛交代的任務。時間倉促,他們都沒來得及穿盔甲,也沒顧上穿戰靴,兩只毛茸茸的大腿夾在馬肚子上,被四下裏的火光一照,顯得格外醜陋。

“去死!”鄭子明猛地左手向身後一拉,奮力前甩。一把冰冷的鐵斧瞬間呼嘯而出,直奔距離他自己最近的膝蓋骨。

“哢嚓!”,沒有任何遮擋的膝蓋骨直接被斧刃砍斷,大腿和小腿一分為二。馬背上的契丹勇士慘叫著摔下,被蜂湧而上的自己人,瞬間踩成了肉泥。

“去死!”鄭子明右手揮動鋼鞭,左手撤出另外一把鐵斧,呼喝酣戰。眼前的空間忽然變極為狹窄,但時間卻變得極為緩慢。鋼鞭磕飛一條長槍,鐵斧將另外一只胳膊砍得齊肘而落。緊跟著,鋼鞭將另外一名送上門來武士砸得筋斷骨折,鐵斧抹斷第四人的脖頸。鮮血飛起,染紅頭頂的天空。紅色的天空下,戰馬撒腿狂奔,踩翻一具具屍體。

一杆長槍從側面襲來,鄭子明側身,斧刃貼著槍杆橫掃。五根手指相繼飛起,長槍的主人慘叫著抱鞍逃走。一把彎刀從前方砍來,被鋼鞭打得倒飛上半空。隨即,鐵斧脫手,砍中此人的面門。

陶大春揮刀,從背後砍死逃走的受傷武士。周信雙手持著一支長槍,左挑右刺,如虎入羊群。三人身上都染滿了血,大部分是別人的,可能有一部分也是來自自己。但是,他們卻誰都感覺不到疼,感覺不到恐懼,感覺不到鎧甲的沉重和血液的滾燙。他們並轡而行,戰鬥,戰鬥,橫沖直撞。而周圍的敵軍將士一個接一個倒下,一個接一個被馬蹄踩入爛泥。

眼前瞬間一空,一整隊的契丹武士被殺散,魂飛膽喪。李順、陶勇等人迅速跟上,穿過鮮血淋漓的缺口,將躲避不及的敵軍,挨個送上西天。

所有活著的滄州勇士都從缺口處策馬而過,還剩十八個人,中央簇擁著石重貴和三名昏迷不醒的彩號。所有備用戰馬,都在途中丟失,或者被憤怒的契丹人殺死,或者悲鳴著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