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奪帥(十)

“噗”地一聲,潘美用騎槍從背後挑飛一名掉頭逃走的敵將,帶著大隊繼續前進。

曹州騎兵原本就不怎麽齊整的隊形,已經被趙匡胤先前那“迎頭一棒”,砸了個四分五裂。隊伍中大部分兵卒,也從靠近山脊的位置,被強行推到了半山腰。這對經驗豐富的滄州軍將士說,簡直是天賜良機。幾乎不用潘美這個主將提醒得太大聲,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怎麽去做!

三個滿編營,總計一千五百將士。每五百人展開為一橫排,每兩排之間相隔二十步距離。一排接著一排,沿著山坡,如墻而下。五百把明明晃晃的騎槍,就像五百顆鋒利的獠牙!

“噗!”“噗!”“噗!”“噗!”“噗!”“噗!”“噗!……”

“啊……”“稀噓噓……”

低沉的鐵騎刺入肉體的聲音,與慘叫聲、悲鳴聲交織在而起,刺激得人頭發根陣陣發麻。來不及整隊的曹州將士,一簇接一簇被騎槍刺下馬背,如晚春的殘雪遇到了突如其來的夏日,根本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大部分落馬的曹州將士,都是背部中槍。只有零星三五個勇士,曾經試圖拼死一搏。然而,在如墻而進的滄州軍面前,他們的拼命行為,就像企圖阻擋馬車的螳螂同樣可笑。手中兵器無論采取什麽樣的奇妙招式,基本都沒機會碰到沖下來的滄州士兵。每個人同一時間所要面對的,卻至少是三杆騎槍。擋住其一,躲開其二,卻不可能再成功避過其三!

“別,別慌,殺,去給我殺了中間那個穿銀甲的!”曹州軍騎兵都指揮使楊宣看得心臟抽搐,一邊加速將坐騎橫向拉得更遠,一邊用顫抖的聲音命令!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忠心的傳令兵,努力吹響號角,所發出來的聲音,卻像冰下水流一樣喑啞艱難。

如此密集的騎兵橫陣,他們只是在四年前,追隨郭威起兵“清君側”時見到過一次。但那次,滄州軍卻是他們的友軍而非敵人,展示戰術的地點為校場而不是沙場。

他們當初雖然震驚於滄州軍的陣形齊整,卻未曾體驗過其真實威力。隨著時間推移,記憶裏印象逐漸變淡,心中甚至還隱隱生出了“滄州軍中看不中用”評價。而今天,他們才真正體驗到了,什麽叫巨石壓卵。才真正明白,中看不中用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廢物,全都是廢物!”見傳令兵被嚇得連軍令都無法完整送出,曹州騎兵都指揮使楊宣大怒。劈手奪過一支畫角,背對著自家將士奮力吹響,“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事到如今,他已經對轉敗為勝不報任何希望。但是,他卻必須派人去擋住那三堵緩緩推下來的長槍之林,給自己爭取足夠的時間撤下山坡。然後再想辦法擺脫先前那名猛將的阻攔,成功撤離戰場。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更多的畫角聲交替響起,帶著恐懼與絕望。一大隊曹州騎兵,被角聲刺激的兩眼發紅,紛紛跳下戰馬,以其中一名指揮使為核心,結成整齊的圓陣。騎槍尾端戳地,槍鋒斜向上指,正好和戰馬的脖頸一樣高矮。

圓陣殺傷力最小,但扛打擊能力最強。長槍硬陣,也是對付騎兵的不二法門。他們所有選擇都沒錯,也表現出了足夠的勇敢。然而,他們很不幸,今天遇到的是滄州軍。

早在四年前與北漢、契丹聯軍作戰的時候,滄州騎兵就已經積累出了足夠多的,對付步兵硬陣的經驗。這四年來經過反復改進,磨礪,更是煉就了一整套破敵之法。只見在前推過程中,潘美猛地將騎槍交到了左手,右手迅速從身後一拉一帶,“呼——”,一把半尺寬窄的飛斧,被他順勢拋向了半空。

“呼——”靠近潘美的左右兩側,上百把半尺寬窄的飛斧,同時騰空而起。在陽光下中劃出上百道淒厲的弧線,只奔槍陣而去。“呯、呯、呯、呯、呯……”。眨眼間,就將曹州軍舍命組成的長槍圓陣,砍得七零八落。

“殺!”飛斧擲出之後,潘美根本不去看結果。再度變成雙手持槍,雙腿輕輕磕打馬鐙。跟他磨合了三年有余的戰馬通曉自家主人心意,四蹄的邁動頻率緩緩加快。與相鄰的其他戰馬一起,沿著山坡加速前推!

被飛斧砍爛的長槍圓陣,連個泡都沒冒起來,就被如墻推過的槍鋒吞沒。臨近其他幾夥正準備上前拼命曹州將士,頓時失去了膽氣,跳上馬背,奪路而逃。但是,還沒等他們重新提起速度,滄州軍的槍鋒已經推至,數十道血光濺起,失去主人的戰馬悲鳴著逃下山坡。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五百匹戰馬順著山坡,繼續向下奔行。五百杆騎槍排成一道橫線,繼續向下推進。所到之處,不會剩下一名能夠站起來的敵軍。遠遠看去,就像一架巨大的鏵犁,在青蔥的山坡上,犁出了一片血肉田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