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宏圖(七)(第2/3頁)

王峻無奈,只好也撥轉坐騎,帶著自己的鐵杆親信跟上逃命隊伍。一邊走,一邊不停地舉頭張望。眼睜睜看著眾人麾下的弟兄,越走越少,越走越稀,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更沒有勇氣派人去阻攔。

匆匆忙忙跑到了天色將暗,隊伍才終於又重新穩定了下來,全部弟兄加在一起,也只剩了五千出頭,並且個個精疲力竭。

回頭掃了幾眼,好像並沒有追兵尾隨,樊愛能等人頓時又恢復幾分底氣。在官道旁找了個避風之處,吩咐大夥停下來吃些幹糧,恢復體力。

“還是早點兒走吧,免得夜長夢多,汴梁城內也出變故!”一連串的打擊之下,王峻看上去比當初領兵離開汴梁時,足足老了二十歲。策馬走過樊愛能等人身邊,沒精打采地開口提醒。

“樞密先前把別人看成了無知小兒,如今又覺得對方能一步十算,這前後的變化,也忒大了些!”樊愛能一肚子怨氣正沒地方發,聽王峻說得虛玄,忍不住低聲嘲諷。

“可不是麽,大人今天早晨,還說要滅此朝食呢!結果大夥連晚飯都差點沒的吃!”

“早知道柴榮如此難對付,咱們何必趟這趟渾水。李重進做太子,和柴榮做太子,不是一個樣麽?大夥這輩子又沒指望封侯拜相!”

“這回好了,能不能將汴梁城裏的家眷接上,去投奔西蜀都兩說了!早知道這樣……”

李岡等人,也徹底對王峻失去了敬畏,一個個撇著嘴,冷言冷語。

“當初老夫沒逼著你們,是你們自己要跟著老夫幹的!”王峻氣得臉色鐵青,梗著脖子大聲反駁,“況且如今也不是窮途末路,只要能回到汴梁,老夫就還有機會逆轉乾坤!”

話音未落,耳畔忽然又傳來一陣低沉的畫角聲,“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如寒冬臘月的北風,吹得人心裏一片冰涼。

“不是,不是滄州軍,他們,他們用得是嗩呐!”

“是咱們的人,太尉來接應咱們了!”

“肯定不是滄州軍,滄州軍不用號角!”

樊愛能、李岡、何徵等人,個個臉色煞白。單手抓起兵器,翹起頭,望著號角來臨方向,大聲“祈禱”。

來得肯定不是滄州軍,他們的判斷沒錯!滄州軍不用畫角,用畫角的,且能出現在京畿附近的,只能是大周軍隊。也許是殿前軍,也許是其他地方諸侯!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下,那支隊伍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走在最前頭的,果然是一個熟悉的身影,王峻等人聯手擁立的新太子李重進!緊跟在其身後,是數排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漢,每個人身上都穿著整齊的鎧甲,手中陌刀高高舉起,寒光閃爍。再往後,則則是一匹鑌鐵驊騮駒,馬鞍上,有個大夥熟悉得無法再熟悉的老將,手持長纓,雙目如電。

“啊,皇上!”禁軍當中,有人眼神好,雙手扶額,大聲驚呼!

“皇上怎麽來了?太尉,太尉和太師……”

“常思,皇上身後那個人是常思!”

“常思身邊是白太師,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太師是皇上的人!”

“完了,全完了……”

刹那間,所有殘余的禁軍將士,全都亂作了一團。誰也不知道,是應該抓起武器來負隅頑抗,還是跪地請降,以免被當場斬盡殺絕!

就在這個當口,李重進忽然策馬向前跑了幾步,舉起手臂,大聲叫喊:“陛下有旨:爾等皆為他人所誤,並非真心謀逆。只要主動請降,過後決不追究。切莫再負隅頑抗,自誤了身家性命!欽此!”

“陛下有旨:爾等皆為他人所誤,並非真心謀逆。只要主動請降,過後決不追究。切莫再負隅頑抗,自誤了身家性命!欽此!”數百名大嗓門的殿前軍士卒,齊聲重復。唯恐王峻和他身邊的眾人,假裝聽不見。

“嗆啷啷!”樊愛能手中的兵器掉在了地上,他本人卻像泥塑木雕般,毫無知覺。

“嗆啷啷!”“嗆啷啷!”“嗆啷啷!”……兵器墜地聲,交替而起。眾禁軍將士一排接一排跪了下去,閉上眼睛,淚流滿面。

“唉!”何徵丟下兵器,嘆息著拜倒於地。

“時也,運也,命也!”李岡喃喃地嘀咕著,跪下雙膝,閉目等死。

更多的將士丟下武器,跪了下去,沒用勇氣再繼續抵抗。無論聖旨上所說的話,算不算數,他們都認命了。反正抵抗到底,也在劫難逃。還不如將自己交出去,好歹還不至於過後牽連家人!

轉眼間,禁軍當中依舊站立著的,只剩下了王峻和他身邊的幾百鐵杆心腹,像過河的螞蟻般,縮成了一個團。將他牢牢保護在了隊伍的正中央,緊握兵器手臂,不停地顫抖!

“唉!”郭威見到此景,忍不住幽幽嘆氣。隨即,竟然策動坐騎,穿過重重侍衛,徑直朝著螞蟻般的頑抗者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