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七章 老實人的驚雷

喬明堂忍不住沉聲道:“魏正,聖上在此,你發什麽瘋?”

“總要讓人說話的。”林元芳已經陰陽怪氣道:“喬大人,聖上北巡,也是要體察民情,如今有地方官員上奏,聖上還沒有發話,哪輪到你先說話?”

秦國朝堂三黨並力,如今是太子黨、齊王黨和新黨互相制衡,齊王黨雖然近年才開始形成,比之新黨似乎還要晚,但是齊王黨實際上就已經繼承了漢王黨的班底,相比起由漢王黨轉換成的齊王黨,以京畿周邊州府官員為根基的新黨力量算是最為薄弱。

新黨之所以能夠在如今的朝堂占得一席之地,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皇帝寵信以林元芳和馬宏等人為首的新黨官員,作為新黨的領袖,林元芳仗著皇帝的寵信,一直想要壯大新黨,為此無論是太子黨還是齊王黨,只要有機會,林元芳並不介意落井下石。

他自然知道,喬明堂就是太子黨的重要成員之一,今日魏正突然發難,要在皇帝面前參劾喬明堂,這固然是喬明堂沒有想到的,更是林元芳也沒有想到的。

林元芳心下十分驚奇,通常來說,地方上的六司衙門,與總督的關系都是不錯,而且各道總督,也會盡力讓六司衙門的主事為自己人所擔任。

朝廷上為了提高效率,能夠讓地方總督的政事順利施行,也並不希望六司衙門的人與總督針鋒相對,畢竟帝國從一開始就施行地方軍政分離的策略,總督主理政事,而地方指揮使則是處理軍事,在指揮使的安排上,朝廷則是絕不可能安排與總督關系過密之人,實際上監視地方總督與地方指揮使的關系,也是神衣衛的重要職責之一,任何一道的總督與指揮使關系過密,朝廷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將之調任分離。

所以秦國地方上,也一直保持著一種傳統,指揮使與總督的關系越是生分,對雙方的官位來說,越是安全。

總督難以插手軍務,所以六司衙門即使使用了與總督關系密切之人,朝廷也不會太在意。

喬明堂在西山道擔任總督已經多年,按照常理,六司衙門的主事應該都算是他的人,即使關系不會太過親密,至少也不會針鋒相對,畢竟沒有任何一個總督會允許一個與自己不在同一條道上的部下與自己共事。

可是作為西山道禮部司衙門主事的魏正,剛剛進到龍輦,立刻就參劾喬明堂,瞧他不慌不忙樣子,竟似乎是早有準備一樣。

這讓眾人吃驚之余,便都覺得事有蹊蹺,林元芳先驚後喜,如果能夠借這次機會扳倒喬明堂,可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喬明堂何其精明,聽得林元芳呵斥,便知道此人存了什麽心思,跪倒在地,請罪道:“下臣失言,還請聖上降罪!”

皇帝擺手道:“你也不必急著請罪,朕倒想聽聽魏正要參劾你什麽。”看向魏正,問道:“魏正,你說喬明堂欺君罔上,他當真有欺君之罪?”

魏正跪在地上,卻是擡著頭,雖然饑腸轆轆有些發虛,卻還是盡可能地大聲道:“回稟聖上,喬明堂確有欺君之罪!”

“他怎麽欺瞞朕了?”

魏正道:“回稟聖上,喬明堂聲稱帝國上下同心,天門道指日便可平定,這就都是欺君之言,罪不可恕哦!”

“啊?”喬明堂一怔,張了張嘴,一臉疑惑。

眾臣面面相覷,神情各異,皇帝面不改色,平靜問道:“你說喬明堂欺君,那你是想說,朕的帝國,上下離心,天門道也不能指日便可平定?”

魏正毫不猶豫道:“啟奏聖上,帝國上下不但沒有同心,而且離心離德,否則也不至於匪患叢生,民不聊生……這樣的情況,想要平定天門道,即便是雷孤衡,那也是難上加難……!”

“住口!”林元芳上前一步,指著魏正,怒斥道:“魏正,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魏正瞥了林元芳一眼,淡淡道:“林部堂,你剛剛也說過,要讓人說話,下官只是說了兩句話,就不能說下去嗎?”

“你……!”林元芳惱羞成怒,“你在聖上面前胡言亂語,褻瀆……!”話沒說完,皇帝已經打斷道:“魏正,你說天下民不聊生?”

見皇帝發問,林元芳聲音戛然而止,不敢再說。

魏正點頭道:“正是,流民四起,匪患成群,天災連連,戰火不斷……下臣實在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老百姓還怎樣去太平度日,又怎能與朝廷同心同德?”

皇帝神情陰冷下來,冷笑道:“朕先前說過,有些別有居心之人,霍亂民心,說天下紛亂,可是朕不相信,朕出京至此,沿途所過,百姓安居樂業,一派祥和之氣,你所說的匪患成群流民四起,從何而來?”

魏正道:“聖上見到的,只是聖上想見到的,聖上不想見到的,那是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