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八章 兵出鷹澗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金戈。

方圓數十裏地的青原馬場,放眼望去,一片綠茵茵之色,在馬場中間,已經紮下了簡單的帳篷,楚歡此時並不在帳內,而是坐在馬場的一塊空地上,擡頭望著碧藍的蒼穹。

西北的氣候惡劣,風沙時發,但卻並不代表永遠看不到藍天白雲,至少今天就是一個春光明媚的好天氣。

望著天上漂浮的雲彩,楚歡心中並不安寧。

世事如雲,楚歡深知,在這蒼穹之下,任何一個人都是那麽的渺小,甚至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

當初在劉家村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命運軌跡在短短幾年之內竟然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本是一介布衣,可是今日卻已經是大權在握的西關道總督,老天爺似乎總喜歡和世人開玩笑,讓世人明白,天從不遂人願。

他當初回到劉家村,無非是想給家人最後一個安頓,也讓自己了無牽掛,可是一路走下來,與塵世的牽絆卻是越來越深,也越來越多。

愛恨情仇,人生五味。

這些或許並不是楚歡所要,但是上天卻還是戲謔般地送給他,有時候他自己都不明白,這樣的人生,是否真的適合自己。

“楚督,你有心事?”祁宏走到楚歡身邊,汗流浹背,也是一屁股坐了下來。

楚歡不同於普通的官員,他雖然身居高位,卻並無架子,祁宏當初跟他出使西梁,然後被楚歡從近衛軍中挑選出來跟隨自己,一直都是以兄弟相待,祁宏知道楚歡的性情,知道楚歡實際上是個很隨和的人,心中雖然十分敬畏,但是跟在楚歡身邊時,並不拘束。

楚歡看了祁宏一眼,並沒有立刻說話,沉默一陣,終於問道:“你說如果朱淩嶽的大軍殺到這裏,我們有沒有取勝的希望?”

祁宏一怔,倒想不到楚歡出口就是這般問,猶豫了一下,才道:“無論是戰是敗,卑職都會跟在楚督身邊,如果有刀砍過來,卑職定然是先為楚督擋了刀再說!”

楚歡哈哈一笑,拍了拍祁宏肩膀,道:“這樣的話,應該是出自白瞎子之口,你怎麽也會說?”

“這是卑職心裏話。”祁宏嘆道:“楚督,跟了你這麽久,你待卑職如手足,卑職也被大人帶的嬌慣了,恐怕護衛不了別的人,如果這次真的要血灑沙場,卑職是鐵了心要和楚督同生死。”

“我相信你。”楚歡微微點頭。

祁宏道:“楚督也不必多想,朱淩嶽雖然人多勢眾,但是並不見得有多可怕。他手底下那幾萬人馬,看起來聲勢極壯,但是真要說起來,真正能打的,恐怕也就只有他原來所屬的那幾千禁衛軍,其他的兵馬,都是這兩年招募起來,沒有經過戰場的實戰,與我軍相比,還差了一大截子。”

“哦?”楚歡嘴角帶著笑意。

“楚督,卑職這可不是瞎說。”祁宏正色道:“卑職剛當兵的時候,每天也跟著訓練,自以為本事夠了,第一次出去砍人,那腿腳就有些發軟,平時訓練的東西,那時候全都忘記了。說起來,當兵的殺人就像吃飯一樣容易,可是沒殺過人之前,那感覺可就完全不同,這殺人畢竟不是殺雞殺狗,不是拎了把刀就有勇氣殺人,如果大戰之時,將一群新兵推上去,那就等若是讓他們送死,所以新兵上陣,都有老兵帶領,跟著老兵活下來的,經歷過生死,才能慢慢變的堅韌起來。”

楚歡含笑點頭道:“你說的不錯,膽子再大,第一次殺人,總是有些畏懼的。”

“朱淩嶽手下數萬之眾,以卑職來看,真正殺過人的,只怕並不多,在咱們眼中,就是一群新兵,這新兵打仗,一旦順風順水倒也罷了,可是一旦出現變故,那意志很容易就崩潰,根本無法和久經沙場的老兵相提並論。”祁宏道:“就說甲州之戰,雖說是楚督設下了妙計,引得北山軍中計,可是他們畢竟有數萬之眾,兵力在軒轅將軍之上,可是最後還不是兵敗如山倒?這要是換做近衛軍,就算是四面受敵,敵強我弱,也一定會血戰到底,絕不會崩潰逃竄,所以說,天山軍雖然人多勢眾,但是比起經驗來,咱們天山軍幾乎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這要是互相砍起來,咱們也並非沒有一點機會。”

楚歡笑著拍了拍祁宏肩頭,道:“聽你這般說,我心裏似乎輕松了不少。”

“楚督,其實大夥兒心裏都沒有懼怕,到了這個份上,天山軍真要殺過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夥兒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拼命就是。”祁宏笑道:“卑職有時候在想,也幸虧朱淩嶽當初沒有從平西軍中調走人馬去擴充他的軍隊,若是平西軍這些老兵真的被他編制麾下,整個西北,只怕再無他的敵手了。”

“他倒不是不想,否則也不會讓東方信統帥這支兵馬。”楚歡摸著下巴道:“只不過當時他還不敢明目張膽地整軍備戰,而且一旦平西軍真的被編入他的天山軍,必然會派系分明,朱淩嶽是要一支絕對服從於他的軍隊,招募天山子弟從軍,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