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九章 雄風猶在

全陽道觀門前,土地早被鮮血染紅,泥土也已經被屍體所掩蓋,天門道眾顯然沒有想到雷孤衡最後這一點兵馬還能爆發出如此強悍的戰鬥力,這些天門道眾,可說是一群烏合之眾,仗著人多勢眾,形勢順風順水之時,一呼百應,可是一旦出現逆境,也就心生畏懼,此時天門道眾退到距離大門不過十來米處,黑壓壓一片,卻並沒有殺過來,門前的驚雷騎們以道觀搬出來的東西作為屏障,一個個雙目充血,瞪著前方的敵人,做好準備,隨時應付敵人的又一次進攻。

他們雖然驍勇善戰,是雷孤衡手底下的王牌親兵,但是一直以來,連番廝殺,卻也是筋疲力盡,如今是又累又餓,卻還是用堅韌的意志強自支撐。

他們知道不會支撐太久,或許明天早上的太陽再也不復得見,但卻都無怨無悔,他們跟隨雷孤衡多年,從骨子裏來說,他們心裏不在乎朝廷,卻在乎雷孤衡,雷孤衡英雄末路,他們卻不離不棄,只盼能和心中的雷將同生共死,這座道觀,也已經是他們最後的陣線。

有人默默地將戰死的同伴屍首收進到院子裏,擺在墻根,高墻之下,屍首擺成長長一列。

雷孤衡望著殘陽,若有所思,忽聽得耳邊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將軍……!”

雷孤衡轉頭去看,卻見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走到自己身邊,衣衫嘍爛,顯然只是躲在道觀裏的一名普通百姓,手裏竟然還拿著一塊餅,怔了一下,那老者神情卻是十分寧靜,含笑道:“將軍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我這裏還有一塊餅,將軍吃了。”

“您多大年紀了?”雷孤衡顯出一絲笑容。

老者道:“再有兩年,快七十了。”

“人生七十古來稀。”雷孤衡嘆道:“老人家好福氣,兒女必然很孝順的。”

老者笑道:“將軍年歲也很大了,但是精神還好,將軍有幾個兒女?”

“老了。”雷孤衡笑道:“我也有兩子一女,早已經成家立業,不過長子此番隨我出征,已經血灑疆場。”

老者一怔,隨即問道:“將軍的長子戰死沙場,將軍為何還能發笑?”

“你不明白。”雷孤衡搖頭道:“身為軍人,馬革裹屍還,戰死沙場,其實是軍人最好的歸宿。他在戰場上沒有退縮,力戰而死,是我雷孤衡的好兒子,沒有給我丟人。”

老者微微頷首,似乎明白什麽,問道:“將軍,這裏守不住的,你這裏還有戰馬,你手下的這些戰士都很勇敢,為何不騎馬突圍出去?”

“這已經是我最後的歸宿。”雷孤衡擡頭依舊望著殘陽,“我是帝國的將軍,最後丟城失地,到現在連你們這些百姓都保護不了,我又有何臉面繼續往北走?”

老者嘆道:“你是一個好將軍,只可惜……沒有一個好皇帝。”

雷孤衡皺起眉頭,看了老者一眼,只見老者神情平靜,猶豫了一下,終是苦笑道:“每個人都難免會做錯事情。”

“凡夫俗子可以錯,皇帝卻不能錯。”老者聲音蒼廖,“凡夫俗子錯了,無非是毀了自己,最多也就是毀了一個家,而且浪子回頭,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皇帝錯了,毀掉的就是一個國,毀掉的是無數家,而且……永遠也回不了頭……!”老者神情淡漠,將手中的餅塞到雷孤衡手中,轉過身,佝僂的背影緩緩走開。

雷孤衡握著那塊餅,沉思片刻,忽然將餅收入懷中,站起身來,拿起手邊的長弓,掛上箭盒,他雖然年事已高,但是一身厚重的甲州,背負箭盒,腰佩戰刀,手持長弓,身形依然是挺拔如山,沒有一絲彎曲,沉聲道:“牽我戰馬!”

無數天門道眾在道觀門外暫作歇息,等著一聲令下,發起下一次攻擊,一名頭纏紫巾的頭目已經大聲道:“都聽著,裏面的人已經堅持不住,他們沒有多少人,雷孤衡就在裏面,上面有令,誰要是拿住了雷孤衡,重重有賞。”

道眾們都是一陣呼吼。

天門道大小首領,便以頭巾作為區分,分為紅、黃、紫、白、藍五色,紅巾只有將道七雄的七名大將可以纏繞,這人頭纏紫巾,也算是天門軍中一名中級將領。

這名紫巾將領正在為手下的道眾們鼓起,忽聽得身後傳來一陣馬嘶聲,隨即聽到不少道眾大叫道:“出來了,他們出來了……!”

紫巾頭目回頭去看,臉上微微變色,只見到一匹戰馬竟然從院內躍過門前的障礙,如同天馬一般,飛躍而出,後面幾十匹戰馬緊隨其後,紛紛躍馬而出,當先一騎老當益壯,一馬在前,在身邊眾多騎兵緊緊跟隨。

紫巾頭目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有人想要突圍而走,厲聲高叫:“第一個就是雷孤衡,都給我殺上去,殺啊!”

他倒是悍不畏死,已經拔刀迎過去,後面一眾道眾也是呼喝著迎上去,雷孤衡神情冷峻,二話不說,反手取箭,竟是一次取了三支長箭,彎弓搭箭,“嗤嗤嗤”三箭齊發,快如流星,沖在最前面的包括那名紫巾頭目,瞬間就被長箭穿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