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探友

“我大唐本有一年一度的科舉應考,而今年額外的春選似乎並無必要,但陛下還是在正月裏選布春選的旨意,你倒為何?”

王源道:“陛下開恩,廣納賢才唄。”

楊釗笑道:“一年一度的科舉還不夠納賢的麽?”

王源皺眉道:“說的也是,那是為何?”

楊釗微笑道:“這你便不知道了吧,告訴你吧,那是因為陛下心裏對每年的科舉之事已經失去信心了。你當我今日為何敢大膽指謫科舉之事?難道是我糊塗了麽?不,那是因為我知道,唯有戳到陛下心中的痛處,陛下才會同意我舉薦你入翰林院。因為陛下心裏明白,即便是經天緯地之才,也未必能通過科考而被錄用。”

王源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道:“楊度支,這話說的我不太明白啊,陛下怎會有如此想法?這和春選之事又有何聯系?”

楊釗擺手道:“我說的還不清楚麽?陛下心裏比誰都明白,你若參加科舉定不會被錄用。所以我大膽點出這一點後,陛下雖不開心,但也知道我說的是實情,所以便同意了我的舉薦。”

“我越聽越糊塗了。”

楊釗笑道:“你糊塗是因為你不知道這幾天科舉上出的事情,自天寶二年起,年年科舉出舞弊之案,年年鬧得沸沸揚揚。特別是去年禦史中丞張倚之子張奭一案,更是鬧得朝野振動。弄得一大批官員丟官的丟官,貶斥的貶斥,堪稱我大唐開國來的科舉舞弊大案。”

王源挑眉道:“哦?竟有此事?”

楊釗道:“難道你竟沒有聽聞?去年你雖在永安坊市井之中,但這件案子朝野盡知,你該也是知道的才是。”

王源心道:“那時候我還在另外一個時空,哪裏知道這案子。”於是支支吾吾的點頭敷衍。

楊釗倒也不深追問,低聲道:“這個禦史中丞張倚的兒子張奭是個十足的紈絝子弟,平素四體不勤,菽麥不辨,於經史典籍更是一竅不通。我楊釗雖出身行伍,但卻也認識幾行字,必要時也能憋出幾行詩來。跟這張奭比起來,也算是個文人了。”

王源微笑道:“度支郎精明之極,幸虧沒有自小讀書,否則我們這些人可都要甘拜下風了。”

楊釗啐了一口道:“呸,少來取笑我,我只是說這張奭根本一竅不通罷了。但去年科舉之後結果公布,張奭竟被取中甲科,你說此事可笑不可笑?”

王源愕然道:“這也行?定是作弊了。”

楊釗笑道:“作弊麽?便是將答案擺在張奭面前,他也寫不出一個字來,給他作弊他都沒本事作弊。”

“那他怎麽能高中的?”

“嘿嘿,你不知道吧,他爹禦史中丞張倚直接在考前便將考卷拿到手,請人答了題寫了文章,考試時讓他兒子張奭帶進去,臨交卷時直接換了考卷交上去變成了。人家在考舍中奮筆疾書的時候,這張奭呼呼大睡百無聊賴,交卷鐘聲一響,擦擦口水交上寫的滿滿當當的考卷開開心心,一點也不用煩心。”

王源又是好笑又是驚訝,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鬧劇發生,想想都覺得可悲可笑。

楊釗眨眼笑道:“王兄弟,你想想,甲科得中啊,簡直滑天下之大稽。我大唐每年能進甲科的不過十余人罷了。中甲科者朝廷大多授予重任,想想將來這張奭要身兼重任,你覺得可笑不可笑。”

王源咂舌道:“確實膽子太大了,科舉取士是一個國家最重要的事情之一;若不能取天下賢者效忠朝廷治理天下,天下豈不大亂?沒想到大唐官員中竟有如此膽大妄為之輩。”

楊釗呵呵笑道:“事兒沒完,該這張氏父子倒黴。此科落第者當中,有一人乃範陽節度使安祿山的屬下,是安祿山推薦去應試的。落第之後,這人實在氣憤不過,暗中打聽到了風言風語,於是出了京城便驅馬趕回範陽,徑往安祿山帳下,將張奭父子的事情全部跟安祿山說了。”

“安祿山?”

王源還是第一次從大唐之人口中聽到安祿山這個名字,不僅驚訝出聲,楊釗不提的話,自己幾乎忘記了這個未來左右大唐朝廷命運的人物了。

“安祿山你可能不認識他,這是個胡人,我見過他兩次,都是在宮中遇見。他長得雖然相貌醜陋肥胖如豬,但率兵打仗是把好手。近年來突厥遊騎在範陽屢次滋擾,安祿山都擊退了他們,陛下對他很是寵信。”楊釗解釋道。

王源點頭道:“原來如此,這安祿山恐怕是要寫奏狀揭發了。”

楊釗道:“正是如此,安祿山最是護短,豈容自己推薦的手下被人擠的落榜,於是寫奏折呈給陛下,揭發此科錄取不公,有人串通作弊的事情。別人倒也算了,偏偏是安祿山揭發,陛下不得不給他個交代,於是便將登科眾人召集至興慶宮花萼樓前進行復考。這一下可糟了糕,那張奭狗屁不通,上場到下場一個字兒也寫不出來,直接交了白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