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屏障

震懾心神的戰鼓聲咚咚敲響,叛軍船陣中發出震耳欲聾的呐喊之聲,伴隨著這讓人心驚肉跳的鼓聲和喊殺聲,七艘巨大的戰船緩緩出列,在寬闊的河面上呈一字排開之陣,朝著揚州城下迅速靠近。

在抵達運河入城河道口兩百余步之外,中間的三艘大船齊刷刷升起了風帆。在猛烈的北風之下,船帆吃滿了風,速度頓時加快。三艘大船由緩慢變得迅捷,劈波斬浪,以極快的速度朝吊橋下的豁口處猛沖而至。

與此同時,兩側的四周大船也進入了弓箭的射程,船上數千弓箭手射出首輪箭雨。猛烈的北風不僅對戰船突擊極為有利,更對箭支的射程頗有助力。飛蝗般的羽箭和弩箭順風射的又高又遠,橫跨一百多步的距離籠罩在懸橋左右上下,織成了一張箭網。下一刻,懸橋兩側的城頭,懸橋上的數千守軍便被籠罩在這箭網之中。隨著懸橋上的一名揚州守軍中箭落入水中,揚州之戰正式拉開序幕。

叛軍的箭雨猛烈密集,箭支劃破陰郁的天空落在城頭上下,有的直接越過城墻落在城墻後方的河面上,箭支入水的啾啾聲不絕於耳。第一輪打擊雖然只帶來了百余名城頭守軍的傷亡。但射殺城頭守軍並非目的,叛軍的目的是壓制城頭的守軍,讓那三艘正揚帆疾進的叛軍的大船順利沖破開闊的河道入口,那才是真正的目的。而他們也確實做到了全面的壓制,因為,在所有船只抵近到百步之內的時候,城頭的守軍竟未發一箭。他們似乎全部被密集的箭雨壓制在城垛和沙包工事之後無法擡頭。

懸橋西側,王源站在半人高的城垛之後,雙目緊緊盯著河道上的七艘進攻的船只。無數箭支迎面射來,從他的頭頂和左右呼嘯而過,有的甚至擦著他的頭盔紅纓嗚嗚而過,但王源一動不動,宛如銅澆鐵鑄的雕像一般,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王源當然並非是要當活靶子,他知道,這種仰射並無目的性,而且從上往下的拋射其實是沒有什麽準頭的。在這種亂箭之中胡亂躲避被射中的幾率跟站著不動的幾率幾乎沒什麽兩樣。再說以自己的身手,完全可以在箭支迎面射中自己之前揮劍格擋。

而正是王源的這種冷靜無畏的舉動,卻讓在箭支突襲後變得混亂驚恐的城頭的氣氛得以迅速的平息下來。揚州的官兵何時真正經歷過這種陣仗?戰前即便熱血沸騰,群情激奮。一旦上了戰場,面臨城下黑壓壓如雲的敵軍,面臨如飛蝗般密集的箭雨,目睹身邊人中箭倒下的慘狀。根本沒經歷過真正的戰鬥的揚州士兵們還是嚇得屁滾尿流驚慌失措。然而當他們看到王源坦然站立在箭雨之中的身影時,他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了羞愧。那可是王相國啊,神策軍的大元帥啊。身份地位如此高貴,他都不怕死,自己這些人倒怕的要命。在這種微妙的心理之下,城頭的混亂很快便變得平靜。

王源並不知道他的行為會起到安定軍心的作用,他之所以緊盯著敵軍的動向,那是為了尋找最佳的打擊時機。因為王源心裏明白,以揚州城守軍手中的六千余副普通的弓箭的射程,居高臨下也不過是一百二十步的射程。在頂著烈風的情形下,箭支的射程和威力都會打個折扣。所以必須要到合適的位置和距離才能下達攻擊的命令。

“王相國,還不下令放箭麽?那三艘大船已經快沖到河道口了。”在旁邊縮著身子靠在城垛之後的崔元博面色緊張的問道。他的身旁,崔家的護院統領柳潭正揮著兵刃乒乒乓乓的替他將周圍射來的弓箭擊落,說起來柳潭是來保護王源的,但還不如說他是來保護崔元博的。

“莫慌,再等一等。”王源沉聲道。

河道上的七艘戰船已經明顯分為兩個隊形,三艘升起風帆的戰船一字排開朝河道入口猛沖而至,速度迅若奔馬。船尾後方留下三道白色的水浪的軌跡,可見速度之快。後方的四艘戰船速度稍慢,在百步之外緩緩的靠近,船上的弓箭一波又一波的射向船頭,顯然他們的目標只是為了壓制城頭的火力。

終於,當後方四艘戰船進入百步距離之內時,王源沉聲下達了攻擊的命令:“目標!後方四艘戰船,放箭!”

傳令兵揮舞紅色令旗,城頭戰鼓震天之中,六千余弓箭手從工事城垛之後探出頭來,手中攥的早已出了汗的弓箭一只只的張開,下一刻如一道黑幕從城頭籠罩向河面,一蓬密集的箭雨落在了後方的四艘大船上。

篤篤篤!嘭嘭嘭!箭支像是雨點般落在四艘叛軍大船的甲板內外,水面上激起了無數的水花,那是落入水中的羽箭。大船上也被箭支所籠罩,寬大的甲板上正肆無忌憚射箭的叛軍士兵頓時紛紛中箭,一片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