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9章 死撐

長安城下,神策軍十四萬大軍兵臨城下已近半月時間。

通州之戰後,高仙芝率五萬兵馬趕到通州和王源所率主力會師,再經過十余日的休整之後,大軍出通州以東直撲金州。幾不費吹灰之力便拿下了金州。

其後,神策軍北上穿越終南山山間通道,進入長安以西區域。長安以東邠州等城池中的兵馬同樣聞風而走,統統撤回長安城中堅守。神策軍騎兵對長安城西南北三個方向的各個州縣進行了一次大掃蕩後,進而屯兵城西金光門延平門外,擺好了攻城的架勢。

……

長安城中,氣氛一天比一天的緊張。盡管城中已經集中了兵馬近二十六七萬。但恐慌還是不可避免的在李瑁君臣以及長安城中蔓延著。盡管李瑁鄭秋山等人每日都在給文武官員們打氣,說什麽“依托長安城防之固,神策軍十幾萬兵馬不足以攻克長安。攻長安之日,便是神策軍兵敗之時。”。諸如此類的論調雖然聽的耳朵起老繭,但終究難以讓人信服。因為根本沒有讓人信服的理由。

這一個多月來,其實長安城中日子最難熬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在通州大敗而歸的李光弼。三十萬兵馬大軍攻擊通州,最終全軍剩下的兵馬不足四萬,倉皇逃回金州。迫的李瑁的二十萬兵馬不得不撤離蜀地,讓一場氣勢浩大的討伐大戰虎頭蛇尾的狼狽結束。很顯然,李光弼之過責無旁貸。

李光弼也沒有推卸責任,李瑁和鄭秋山撤回長安之時,他肉袒負荊跪於金光門城外的雪地裏迎接,自承罪責,請求李瑁降罪重罰。氣頭上的李瑁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便策馬而過,鄭秋山當然是不肯錯過這個奚落他的機會,故意冷笑著策馬從他身旁的汙水坑旁飛馳而過,讓戰馬踐踏汙水,濺了李光弼一頭一臉。

對於李光弼的戰敗之責,朝廷中有兩種意見。一種是李光弼雖敗,但卻非指揮失當之故,而在於兵馬戰力不強。而神策軍無論戰力兵器已經戰法都超過朝廷兵馬,戰敗情有可原。這意思通俗來說便是:不是李光弼不努力,而是王源太厲害。

這種說法當然不能讓李瑁接受,這豈不是漲敵軍士氣,滅自己威風。即便事實真的如此,那也不能說出來。否則後面的仗還怎麽打?要治罪,不能從實力戰力上來找理由,而是要從人身上找理由。說白了便是要找替罪羊出來,要告訴天下人,不是兵馬不強,而是人的疏忽。

在這種情況下,第二種意見便占據了主流上風,那便是以鄭秋山為首的一幹官員說的,李光弼好大喜功,志大才疏,本無本事,卻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其實他只是紙上談兵,無能誤國。本來一場完全占據上風的大好形勢,硬是被這個無能之輩給葬送。這完全是李光弼的領軍之責,跟兵馬戰力裝備等其他因素毫無幹系。

雖然很多人都明白,一場戰事的勝敗的原因很復雜,未必便是主將之責。但這個時候,似乎只有將所有罪責都推到李光弼的頭上為好。畢竟需要人來擔負戰敗之責,給朝廷一個交代,也穩定渙散的軍心和民心。這樣一來,李光弼似乎難逃重責。

李光弼一直沉默著,雖然李瑁拒而不見他,雖然滿城議論紛紛對他指指點點。他還是保持著平靜。除了通過上奏折的方式自己認罪請求李瑁嚴懲不貸之外,他剩下的時間都在幹一件事,那便是加固四城城防。

既然朝廷的處罰還沒下來,他還身兼相國和兵馬大元帥之職,他便還要履行他的職責。在所有人都情緒失控成天要麽惶恐要麽迷茫的時候,李光弼的頭腦無疑是清醒的。他知道神策軍的進攻在不久後即將到來,天寒地凍,大雪紛飛也阻擋不了王源的步伐,他一定不會再給李瑁和自己喘息的機會。長安城將是最後的戰場,能否守住長安城是朝廷存續的關鍵,他必須立刻做好這件事,他不能被眼下的困局所束縛,他不能讓王源輕輕松松的便拿下長安,他還要在長安城中跟王源再鬥一場。

十余萬兵馬和百姓敗李光弼驅使著上城,本就已經城防堅固的長安城防再一次得到加固。城墻用沙包加寬了一圈,加高了數尺。城墻邊緣的工事更是得到了極大的加固,修建了上百座箭塔。

這些還不夠,弓箭,床弩,投石車,滾木礌石火油,這些守城的東西要全力準備,越多越好。同時他還現學現賣,將通州城攻城時王源用的狼牙棒大鐘擺的防守方法也付諸實施,在城墻外緣安裝這些機關門道。

城外的護城河也加以清淤挖闊,拓寬了丈許寬,達到了驚人的二十丈寬。雖然看起來多此一舉,但李光弼明白,哪怕是給對方增加一點點的攻城難度,都極有可能左右戰事的成敗。李光弼從大敗之中已經學會了謹慎實用絕不盲目樂觀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