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地保衛戰(七)

入夜,我們辦完了所有的事,除了留下幾個崗哨執勤,剩下的人都回到了木屋裏。

我和二十幾個女兵圍坐在大木桌前,飯菜、餐具已經擺好,熱湯也盛到了盤裏。從早晨到現在,我只吃過幾片黑面包,這時感覺已經餓得手腳發軟了。

卡列尼娜給每個人面前的搪瓷茶缸裏,倒了一種暗紅色的液體。輪到我這裏的時候,我趕緊用手捂住杯口,連連擺手說:“不用不用,我是不喝酒的。”

“中尉同志,這不是酒,只是果汁而已。”聽說是果汁,我也就不再拒絕,移開了擋在杯口的手,聽任她給我倒了滿滿的一杯。

“大家舉杯。”卡列尼娜開始致敬酒詞:“為了我們今天打退了德國鬼子,為了麗達成為了中尉,我們來幹一杯。”

“幹杯!”我端起茶缸,高聲喊著和大家逐一碰了一下杯,然後喝了大大地一口。果汁的味道酸酸的,略帶點甜味,但我同時也感覺到了一股辛辣味。我心裏暗叫不好,枉自自己在俄羅斯待了那麽多年,居然忘記了他們都是把含酒精的果酒當成果汁來喝的。工夫不大,我就感覺臉頰發熱渾身發軟,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我們跳舞吧。”突然有一個女兵開口建議道。大家立刻活躍起來,屋子裏頓時成了喜鵲窩。我看見讓娜悄悄地捅了捅卡列尼娜,示意她向我征求一下意見。

“大家安靜,誰在說開舞會呢?”卡列尼娜站起來,表情嚴肅地對女兵們說道:“沒有得到指揮員的允許,這個建議是不會被采納的。”

聽了她的話,剛才還嘰嘰喳喳的姑娘們都閉上了嘴,面面相覷,然後又集體把目光投向了我。我知道在這個缺乏娛樂生活的時代,沒有電視、電腦之類的東西可以用來消遣無聊的時間,對這種女兵們自發的娛樂節目就應該采取支持的態度。於是,我扶著桌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對在場所有的人說:“姑娘們,別愣著了,舞會現在開始,快都跳起來吧!”

女兵們一陣歡呼,七手八腳地把大木桌折疊起來移到了墻角,屋子中間頓時出現了一塊寬闊的區域。我渾身無力,坐在墻角的椅子上,看著她們來來回回地忙碌著。

列娜——就是昨晚幫我搬肥皂的女兵,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具手風琴拉了起來,隨著悠揚的琴聲,屋子裏頓時響起了動聽的歌聲,是我所熟悉的《紅莓花兒開》,感情這首歌是這個時代的流行歌曲啊。

一曲終了,卡列尼娜突然向大家提議:“下面請我們的中尉同志給我唱一首歌,大家說好不好啊?”

“好~~~!”女兵們齊聲歡呼起來。

我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要是俄羅斯歌曲,我倒是會唱《紅莓花兒開》、《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等等,可惜都只能唱中文而不能唱俄文。唯一會的一首俄語歌曲,是曾經風靡一時的《嫁人就要嫁普京這樣的男人》,在這種場合裏,借我一個膽子也不敢唱啊。我只能擺著手含含糊糊地說:“對不起了,姑娘們,我喝醉了沒法唱,改天再說吧。”

還在這些女兵們並沒有為難我,卡列尼娜抓住娜裏莎,帶頭跳了起來。早就心癢難耐的女兵們紛紛進入簡陋的舞池,隨著音樂翩翩起舞,屋子裏立刻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讓娜沒有去跳舞,而是坐在我的身邊陪著我。她突然問我:“中尉同志,上午打德國偵察機的時候,我好像聽見你喊了一句什麽,不過沒聽懂。”

“哦。”聽了她這話,我才想起當時自己情不自禁地用中文喊過一句。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編理由來向她做解釋:“我喊的是一句中文。”

“中文?!”她非常好奇地接著問:“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啊?你從什麽地方學的中文啊?”

“用俄語講,就是‘衣即烏米兒’。”我之所以要給她解釋,是因為在後世有個和我拼房住的哥們,晚上特愛說夢話,說夢話時通常是中俄文交替使用。我怕自己哪天說夢話時,也出現這種中俄文混用的情況,與其到時候會引起他人的懷疑,還不如趁早找個理由來掩飾真相。“我原來讀書的學校裏,有個打掃衛生的老校工,是參加過十月革命的中國人。我和他很熟,就從他那裏學過幾句中文。”

“哦。”讓娜擺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的頭越來越暈,眼前的人物開始變得模糊,身邊讓娜說話的聲音也好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我終於在不知不覺中睡著啦。

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我剛走出木屋,昨晚負責執勤的哨兵就跑過來向我報告:“中尉同志,您快來看,懸崖下面有部隊調動。”

“是德軍嗎?”我心裏不由大吃一驚,以為又是德軍趁夜色悄悄地繞到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