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反攻(一)

11日清晨6點,隨著羅科索夫斯基的一聲令下,大炮的轟隆聲打破了嚴冬早晨的沉寂,鋪天蓋地的炮彈砸向被濃霧籠罩著的斯基爾馬諾沃。西方面軍司令部倉促部署的斯基爾馬諾沃戰役正式拉開了帷幕。

我待在集團軍的前沿觀察所裏,和羅科索夫斯基一起站在瞭望孔。濃霧使我們看不清戰場,不管用望遠鏡還是觀察鏡都無濟於事。乳白色的霧幔只是被閃爍的炮彈火光映紅……隆隆的炮聲一刻也沒有停息。

炮彈爆炸聲移到了遠處。這就意味著炮兵開始延伸射擊了。這時我清晰地聽到了“烏拉”的喊聲,以及坦克履帶發出的吱吱的響聲。進攻開始了!我不由自主地望向身邊的羅科索夫斯基,他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一言不發,也許他的腦海中正在考慮著和我同樣的一個問題——我們能突破敵人的防禦工事嗎?

我集中注意聽戰場上傳來的動靜,德軍的炮兵開始還擊了,但是炮聲稀稀落落的,炮擊顯得散亂無章,看來在剛才的炮火準備中,德軍的炮兵陣地受到了不小的損失。突然,我聽到德軍的機槍聲在全線響起。看來,我軍炮火準備尚未把德軍的機槍陣地全部摧毀。濃霧中又突然傳來了散亂的炮聲。我暗自猜測,也許是我軍的炮兵為了壓制德軍的火力點,直瞄火炮在向前沿推進。

“有煙嗎?”我正望著外面的濃霧發呆,突然感覺有人碰了碰我的胳膊,扭頭一看,原來是羅科索夫斯基。他也許現在是心事重重,想抽支煙放松一下緊張的心情,便隨口找旁邊的人要煙,沒想到錯找了我。

“對不起,司令員同志,我不抽煙的。”

“哦,原來是你啊,我沒注意。”他扭頭從後面喊了一聲:“參謀長,你那裏有煙嗎?給我一支。”

“有的,司令員同志。”馬利寧答應著跑了過來,從口袋裏掏出煙遞給了羅科索夫斯基。司令員從煙盒裏抽出一支,叼在了嘴裏,旁邊的參謀長急忙為他點上了火。他猛吸了兩口,然後猛地噴了幾個煙圈出來,然後問道:“羅曼琴科局長在哪裏?”

“昨天會議結束後就回莫斯科去了。”參謀長回答道。

“那個民警支隊呢,你是怎麽安排的?”

“從莫斯科來的民警支隊共有150人,我把他們分成三個小組,並分別配備了當地的民兵。淩晨一點的時候,我已經派他們分別潛入了我們即將進攻的地區,進行偵察和破壞工作。”

“嗯,他們現在有消息嗎?”

“暫時沒有,司令員同志。”

羅科索夫斯基把煙頭扔到地上,狠狠地用腳碾了一下,隨即又拿起望遠鏡向濃霧裏望去。冬天的天本來就亮得晚,再加上這難得一遇的大霧天氣,根本無法及時地了解戰場上的情況,難怪他會如此心煩了。

“司令員同志。”觀察所門口傳來了政治部主任羅曼諾夫的聲音,沒等羅科索夫斯基回答他,他就繼續自顧自地往下說:“從莫斯科來的《真理報》記者弗拉基米爾·斯塔夫斯基同志到了。他想采訪一下您,您看可以嗎?”

“不可以!”羅科索夫斯基很幹脆地回絕了這個請求,不耐煩地說:“現在正在打仗,等戰鬥結束了再說。”

“是!”羅曼諾夫應了一聲,轉身就要向外走。

“等一等,羅曼諾夫同志。”一直坐在桌邊看地圖的炮兵司令員卡紮科夫將軍,把政治部主任叫住了,低聲地對他說:“您沒看見司令員同志正心煩嗎?先找個地方把弗拉基米爾·斯塔夫斯基同志安頓好,等戰鬥結束了再談采訪的事情。”

羅曼諾夫叫苦不叠地說:“我剛才已經安排了休息的住處,可弗拉基米爾·斯塔夫斯基同志不願意,他說他是來前線采訪的,要深入到第一線和戰士們待在一起。為了他的安全著想,我才安排他來采訪司令員同志的,可是您看這……這如何是好啊?”

卡紮科夫將軍背著手走了幾個來回,然後停下來對羅曼諾夫說:“政治部主任同志,您先把安排他到葉夫列緬科少校的第259反坦克炮團吧。那個團屬於集團軍的預備隊,目前暫時還不會投入戰鬥,待在那裏可以保證他的安全。”

“是!”羅曼諾夫向卡紮科夫將軍敬了一個禮,興高采烈地轉身離開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也漸漸地亮了,但是濃霧遲遲不肯散去。外面的槍炮聲已經變得稀疏了,可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等待是痛苦的,尤其是不知道這等待的盡頭是什麽。我希望能有消息盡快從前線傳過來,來了就能知道戰鬥的結果究竟是勝是負。但是,我又不知道來傳遞消息的人,會帶來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因為這次反擊,在我有限的莫斯科保衛戰的記憶裏是沒有的。所以我既盼快點有消息傳來,又怕有消息傳過來,這種情緒的糾結讓我也變得有些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