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最艱難的日子(四)

說熟悉,是因為我在所有和斯大林格勒有關的影視作品中,都見過這個建築;說陌生,是由於我來斯大林格勒這麽多次,今天才是第一次真正地見到它。

格拉德舍夫不是什麽時候來到了我的身邊,他抓住我的手臂使勁地往下一拉,用責備的語氣說道:“將軍同志,您在看什麽啊,不要命了?難道您沒有看到敵人的機槍正對著我們這邊在進行掃射嗎?”

我連忙順勢蹲了下來,沖著他感激地笑了笑說:“不好意思,少校同志,我是在看到一個很特別的建築,一時愣了神而已。”

“很特別的建築?!”格拉德舍夫把我的話重復一遍後,眉頭皺得緊緊地問道:“將軍同志,不知道您看到的是什麽特別的建築啊?”

“噴泉,一個噴泉。”我簡短地回答道。

他聽完我的話以後,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喔,原來您說的是車站前的那個噴泉啊!中間是六個少先隊員手牽著手,圍著一支鱷魚在跳舞的雕墅。”說到這裏,他忽然停頓下來,左右看了看,隨後壓低嗓門對我說:“將軍同志,您說邪門不邪門,那個噴泉附近至少落下了不下兩百枚炮彈或者炸彈,周圍的建築物都被摧毀了,甚至連噴泉蓄水池的圍墻都被炸塌了,可這雕墅卻毫發未損,有人說,這也許是這個雕墅得到了神靈的保佑。”說起這種犯忌諱的事情,明知道我們的四周沒人,但他還是謹慎地又四處張望了一番。

剛才我觀察噴泉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我也清晰地看到雖然周圍廢墟處處,可中間的雕塑依舊完好無損,沒準真的有神靈保佑也說不清。不過此時我卻想起了《兵臨城下》裏的鏡頭,原來那個瓦西裏和他的戰友們進入斯大林格勒後,在兩人一支步槍的情況下所進攻的,就是幾百米外的那個火車站啊。我記得在電影裏,他就是躲在噴泉池裏,用僅有的五發子彈,幹掉了五個敵人。

就在我回憶《兵臨城下》裏的經典鏡頭時,巴斯曼諾夫和剩下的戰士已經先後沖了過來。當他蹲在我的身邊,氣喘籲籲地向我報告時,我才從回憶中清醒過來,連忙問他:“上尉同志,我們的傷亡如何?”

巴斯曼諾夫苦笑一聲回答說:“報告師長,有三名戰士犧牲,負傷六人,其中一人重傷。”

我沒想到為了通過這三十來米的封鎖線,我們居然就付出了三分之一的傷亡。也是我考慮不周,以為這麽短的距離,只要四五秒鐘就能通過,沒想到,起跑時初速度慢,就不可避免地延長了通過的時間,才導致傷亡上升。

我的嘴角劇烈地抽搐了一下,接著問道:“上尉,傷員們在什麽地方?”

巴斯曼諾夫擡手往上一指,說:“剛才有戰士向我報告,說二樓還有一個完整的房間,我便讓他們把傷員送上樓去了。”

我擡頭向上看了一眼後,本能地說道:“走,我們上去看看。”說完,我微微擡起身,彎著腰就往樓裏小跑著而去。

樓裏聚集著警衛排的戰士,見我跑進去,都連忙站直了身體,向我行注目禮,似乎在等待我下達命令。聽到後面傳來的腳步聲,我知道是巴斯曼諾夫和格拉德舍夫兩人跟過來了,便頭也不回地吩咐道:“上尉同志,你和戰士們留在樓上,我和少校到樓上去看看。”

聽到巴斯曼諾夫的回答後,我沖格拉德舍夫一擺頭,禮貌地說:“請吧,少校同志。我們到二樓去看看傷員。”

格拉德舍夫打著手電在前面為我照明,我們沿著滿是建築垃圾的樓梯,小心地朝二樓走去。眼看就要走到二連的時候,前面傳來一聲低喝:“站住,什麽人?”

我聽出對方喊的俄語,心裏頓時輕松了許多,因為德國人可不會用俄語問話。連忙回答說:“上面是警衛排的同志吧?”

聽到我的聲音,那個說話的人忽然低呼了一聲,接著向我道歉說:“啊,對不起,師長同志,我不知道是您,請原諒我的魯莽。”

格拉德舍夫用手電往聲音傳來的位置掃過去,只見一個端著步槍的戰士,正站在離樓梯有三五步遠的地方。見手電光照到了自己的身上,連忙把步槍往肩上一挎,擡手向我敬禮:“師長同志,不知道您有什麽指示?”

“傷員在什麽地方?帶我們去看看。”我簡短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師長同志,請跟我來吧。”戰士禮貌地做了請的姿勢,接著沿著走廊一瘸一拐地朝前面走去。從他走路的姿勢判斷,他在通過封鎖線時,腳步受了點傷。

走廊很長,地上除了碎石磚塊之類的,還有破爛的襯衣、孩子的玩具,以及一些摔碎的瓷器碎片,看得出住在這棟樓裏的居民,在撤離這裏時,是多麽的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