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8章 再決(四)(第2/2頁)

這是外間再度想起一個突兀的聲音。

“秉報大都督,事情不好了……”

“又怎麽了……”

張邦昌有些無奈的擺擺手,甚至都沒有那個心情和精神,去訓斥這些帶來消息的近屬;畢竟,這段時間內他聽到的壞消息和噩耗,已經多的令人麻木了。

至少這些不斷帶來各方消息的屬下,在為今一片大勢不好之下,還算是依舊願意繼續堅守崗位的忠於職守之輩了。

“陣前有多人稱,親見秦(明)都管立於淮賊軍前,正在四處招降納叛呢……”

“而重編的霹靂軍自出援恒州之後,就再未有任何消息了……”

張邦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卻是再沒有多說什麽了。他麾下倚為心腹和幹城的“三彪四象”七位大將,又有號稱十一鷹犬的驍勇將官為護翼;但如今死的死,被俘的俘,凋零的只剩下眼前寥寥數人了。

看起來,現在又要除名掉一位了。此刻,他心中已經沒有了憤怒,而只剩下淡淡的遺憾和失落。早前自己就該在秦明自請只身赴敵陣詐降,以拖延時間的決然當中有所察覺端倪了吧。

淮軍方面果然不是那麽好善於和輕信的,就算秦明依舊心懷舊主而不願作為,對方只要把他往陣前一擺,一切就已經昭然分明而不可挽回了;而自己還是過於僥幸心思了,居然還想玩什麽緩兵之計的權謀和詐術?

“來人。”

仿佛過了許久之後他才重新出聲道。

“去把河東信使叫過來……”

“報,井陘告急……”

然而接下來一個消息,就讓他不禁跳了起來。

“自西關城和北口、南口皆以陷敵……”

“張副使率部已經退到了保坪寨,還請都督發兵增援和奪還……”

什麽,這個廢物,他不由的眼前一黑,軟軟的跌坐在自己的坐榻上。

那井陘城那可是背負太行遙對河北平原,扼河東交通咽喉,號稱太行孔徑、五州州樞紐,兵家必爭勝形之地的天下九塞之一,也是他最後的退路所在啊;

為此他特地交給他視若養子的侄兒——河北都團練使張舜水,又以身經百戰的老將趙九齡為輔佐,帶領一支專門挑選出來的精幹部伍駐防期間,足足貯備了守禦半年之資,以備河東方面不請自來撿便宜。

結果,就這麽被突然冒出來的一只淮軍奇兵給輕易奪了去。

……

而在井陘西口,又稱土門關;因春秋時趙國就山勢堆土成關,以塞太行山脈的褶皺孔道而得名。

插滿箭雨的土墻和木質哨樓上,散兵陳寶善用力揮動銃托搗砸在一個露頭的面孔上,只見血花綻放之間對方皮開肉綻的當面凹陷進去,失聲墜地而亡。

而他甚至來不及裝彈,銃刺也早以及彎折不堪使用,只能繼續橫銃前頂架住一名敵兵揮下的爬鉤,奮力將他推送夯土的墻頭,而像只斷翅鷂子般的淒厲叫喊著翻落下去。

半晌之後,望著隨著炮聲轟鳴而再度如潮退去的敵勢,他只覺得身上的氣力都已經被抽空了,喘氣喘的肺葉子都吐出來了;手上也僵直的連微微變形的火銃都沒法松開來,而只能就這麽拄著家夥,直挺挺的一屁股坐在凹凸不平的地上;。

令人意外的狀況還是出現了,剛剛打下這處井陘城,擊潰和驅散了本地的守兵,卻又馬上引得谷道對面待機日久的河東軍來攻了。

然而他們這些散兵是輕裝突襲,本身攜帶的子藥並沒有多少,多虧了攜行而來卻沒有派上用場的四門山炮屢屢打亂對方的陣腳,只可惜數十發散彈也很快被打的所剩無幾了。

結果,他們不得不釋放出關押的一些本地俘虜來協助守衛。

所幸在子藥逐漸拮據起來之後,本地產的煤石燒紅之後拋投出去,無論是縱火還是擊敵,也是一種相當犀利的守城手段。再配合他們數量有限的火器彈藥,硬是在城墻下殺得來攻的河東兵,屍積如山而血流成河。

也好在對方空有數量之眾,卻是難以在相對狹促的天然險勝——井陘西口前施展開來,口內的山峽孔道最窄處,兩邊石壁峭狹,車不能方軌,騎不能並行,可謂是險厭難行;

因此在短期之內,河東軍亦無法將大排和長梯之外的攻堅器械運上來,所以只能仗著兵勢之眾而一點點的推進和啃咬下來,乃至至今尚無多少進展。